一.
假如,有一滴泪,便可以永远燃烧
音乐在脑后,病人般地*吟。阳台上,晒着一双慵懒的脚。
暖意袭来,团着困倦,瞌睡便趁机袭来。
袭来就袭来呗,反正好几天没睡好。只是,刚阖上眼,一丝凉意从窗棂里钻入,混着阳光的暖意,突然进入睡梦般的思维。
冷?不是;热?也不是。只是一种融化,将慵懒和寒冷搅和得很清稀很粘稠。
楼外的水,何时停止了潺潺?公路上的车,何时收紧了鸣叫?不知。也许,就在那慵懒的瞌睡中吧?也许,就在这静谧的温柔里吧?
也许,在这静谧无痕的水面下正激流着汹涌;也许,就在这清澈安静的水雾中正叛逆着野性。
这野性,如一切顺从于烟火的安定凸显的惊艳之美,如一个一个干燥寻常的日子里凸显出来的燃烧荒芜的激情。
这激情,能将哪些放纵哪些不羁?从地上腾跃至高空。
这些看似风暴一般的烈焰,瞬间就会熄灭吗?假如,有一滴泪,一滴因日日凄寒而凝成的清澈的泪,便可以,永远燃烧吧?
二.
那部静卧的书,便是一个王国
阳台上,静静躺着一部厚书,不言不语,好像在等待阳光,等待一双能透出某种光芒的眼睛。进入,然后,占领它,将其笔画里句读里的灵魂一并掳去。或者贮蓄,或者播种。
是这样,它就那么静卧在那儿,在我的脚下,我看懂了它的眼睛,那是一种渴望,渴望阳光到来,渴望穿透到来,渴望一种激越的到来。
也许,书本中的文字天生就为了被占领。像渴望英雄占领江山和美人一样被占领,用无比优雅的姿态,怀着无限激情和狂野的姿态,被侵略,被俘虏,被直至完全地占领。
那么,如此看来,当一个人想进入另一个人的领地,想占有那个人的领地,请相信那一定是因为像一辆加重车沦陷得拨不起来的深爱。
如此,她定会将她所有的沃土都给这个人。赠予他整个她的王国,以及她这王国里的所有风情。
然后她再用浸着深情的栅栏深深围住这王国,然后沉浸在王国的花圃里,灌溉,施肥,除草,管它是后还是妃。
三.
谁的王国里只有一个人在游荡
脚下那本书,已经残破,像雪上蒙了尘,像明里参了暗。我瞄了一眼,准备捡起来翻翻,却不忍。因为,我不忍破坏它的静谧,还有藏在静谧底下的伤感。
我理解,那被我翻旧的一页一页的白纸,还有那被我倾注的一句一句的无奈,就像,一座已经落寞不堪的城。这座城正在失去她的壮丽。她的容颜也已斑驳淋漓。
只有满市文字的大城,才有无垠的辽阔,无垠的风光。它俯下头,以无限奈何归顺着魂魄的收编。
这不是一座大城,而是一座江山,用文字垒成的江山。那么,谁的江山里只有文字驰骋?谁的江山里只有灵魂在冒险?谁的江山里只有一个人在游荡?
所以,那书,那本厚的臃肿得伤感得戚戚不动的书,还是想要。它想要一壁风情万顷。它想要一摞风花雪月。它想要那个写书的人。野心地为他写下一城遗落宇宙的传奇。
四.
是江山种了破碎,还是破碎种着江山
背后的音乐愈来愈低靡,像冬天的飞絮,满是黯然与拖沓,那琴声,也是那样苍凉无助。
太阳,已经走到哪里了?正照在书上,我试着挪动一下书,要让它一步也不离阳光,这其实很容易。只要将其轻轻挪一下,就好。
只是,书里的江山,江山呢?这江山好像专门为一个人而设,但这江山的每座城墙上却好似永远贴在了破碎之上,无法挪移。
也许,这江山,只能日日以冬阳幽冷的姿态等待一种荒芜的到来,这江山,只能夜夜以冬月清寒的姿态等待一种凄清的抚慰,再等一片寒默的亲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停歇。
幽寒,缄默,好像是种在城墙上的一棵树。这树,开着碎败之花。花朵青色,叶片白色。嵌满凄绝的黯。
很难说这是一棵繁盛之树还是一棵凋零之树,远看,似霓虹似彩帛,却又萧瑟如墨。
到底,是江山种了破碎,还是破碎种着江山?
五.
即使破碎,即使残垣,都是它的江山
无论怎么,也无法说清楚这一片江山的模样。
好像,总有一些残颓的江河,总有一些破碎的山脉,总有一些模糊了的高耸,模糊了的硬朗。
我想,对于那本书,即使破碎,即使残垣,都是它的江山。它只能爱这破碎,爱这残颓。
我听到了,它一边喊着破碎,一边对那一望无际的寂寥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灿烂的微笑。
不过,那灿烂只是一瞬,那灿烂,有一丝凄楚,有一丝高傲。就是,在那个瞬间,在那个勇敢的瞬间。
那灿烂倘是谁不小心看到了,一定会搅浑眸子里的清澈,然后,跌宕着一池绝望的涟漪,逃走。
六.
它的王不在它的领地之上
那本书,在自己累积的江山上跋涉;在自己累积的江山上奔突;还要在自己累积的江山上,一场一场地迷失,一声一声地呼喊;再在自己累积的江山上种下一丛一丛的青绿,然后,踏遍一地一地的枯黄。
它的国,它的江山,它的马,它的歌声,它的山河,还有,它的青山绿水,皆在。唯有它的国王不在它的领地之上。
在自己累积的这座江山之上,它须走一趟江山,再走一趟江山。
只是,它的国王,一直没来。
它说:“那么,我就不等了。我要牵着那匹消瘦了的骏马,走回去。看是否把他丢在了来时的路上。”
我想:往回走,能遇见的,一定只是一些走过的路。
它一寸一寸地跋涉,循着一脉一脉的河流,站在城墙上,望着自己的杰作。那是怎样的一座江山啊,林海馥郁,山脉缠绵,江海澎湃,阡陌交措,花围斑斓......
站在城墙高处,它看见了,那是一些凌乱而执意的脚印,一些跋涉而荒凉的情意。
当然,它还看到了那个,它一直等着的他的幻影。以及,还有它给他的那一座荒芜了的江山。
七.
用整个荒凉的山脊的呜咽,连成一片箫音。
它一直等,可他,一直未来。
我看看书:这样,一直等下去,那座江山也就老了,颓了。
倘使他还不来,倘使他还不在它欢颜未尽之时带走它和它的领地,它就只好用相望的姿态葬在自己的领地之上。然后,再用整个荒凉的山脊的呜咽,连成一片箫音。
当然,他要是来了,就可以听到,那箫音,合着的便是它一生的呜咽。
那箫音,奏着一段一段瑟瑟的惆怅,鼓动它倾尽寂寞的岁月,等待;那箫音,掩埋着它无数艳美绝决的戚戚情肠和那个始终没有到来的无望的许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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