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草长莺飞,日丽风和。除四害进入了高[chao]。
学校办公室前的墙上,有每个班的战果表,红色的箭头指向蓝天。教室后面的墙上,则有我们每个人的记录。打死一个苍蝇得一分,交一只耗子的尾巴或者麻雀的两只爪爪是五百分,谁高谁低,走进教室一抬眼就一目了然。那些日子,我们上学都带一苍蝇拍和一个装着石灰的小瓶,把打死了的苍蝇小心地装进瓶里好交给老师数数,盼着自己红色的柱子又向上涨上几分。
周末,老师给我们讲了个除四害的故事。说:听说中国消灭四害,一个戴着有色眼镜的外国记者来到北京(我们没明白他为什么要戴个有色的眼镜),想要拍些苍蝇的照片,他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只发现了一只苍蝇的翅膀。他终于被感动了,回去后写了本书《没有一只苍蝇的中国》。
我觉得老师讲的不对,要不就是那个戴眼镜的外国人没搞清楚。北京消灭了,我们这儿还有呀,早上我去厕所撒尿的时候还看到几个绿头苍蝇在那儿嗡嗡嗡的呢。怎么能说中国都没有了呢?虽然老师常教导我们,不懂的就举手问老师,老师会耐心给你解答。我可不敢发问,上回眼看到手的中队委就因为说我爱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来难为老师就给我麻脱了。
老师接着又说:明天,是全市统一行动,打一个消灭麻雀的歼灭战!要我们都准备好工具,锣呀,鼓呀,洗脸盆呀,竹杆呀等等,等等。明早六点学校集合,赶赴指定地点。还要带好水和干粮。
第二天一早,趁厨房没人,我用纸包了些盐,花椒面,海椒面。
老师带着我们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山包,说这就是我们的阵地。我对王二娃说:看不得这些女娃子叽叽喳喳的样子,我们到那边去。我还叫上了一个才从农村转学来的同学,王二娃不解其意。我说,你到时就知道了。
老师走过来检查,见我们空着两手,不高兴了:我是怎么给你们安排的?
我同王二娃赶紧掏出我请当钳工的表叔做的绝对带专业性质的弹弓。
老师认可地点了点头:打得着吗?
我指着远处的一片树叶:老师,你看好。
王二娃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只听“啪”的一声,弹到叶落。(套话。武打书上学的,用在这不十分准确。)
老师满意的笑了,又交待了我们要注意安全,别往人堆里打,并指定我当小组长。我终于沾了点干部的味道了,虽然只是个临时的。
九点一到,战役开始了,只听得全城上下鼓声锣声,呐喊声惊天动地。山城沸腾了,别说是麻雀,就是心脏差点的都可能要他的命。蓝天中,亡命的麻雀黑压压的一片在空中逃窜,从东边逃到西边,西边又是一阵呐喊,房顶上,山坡上,树上到处都是人,中国就是人多呀,难怪老美在朝鲜被打的喊爹叫娘。真没麻雀的立脚之地了,时近中午,老师要我们静了下来,精疲力尽的麻雀终于发现了这一小块净土,争先恐后的朝着我们这边飞来。可惜气力用尽,一个个从空中落了下来,像下了一场麻雀雨,命小的落地就呜呼了,命大的也就是落地后肚皮朝天两个爪子可怜地动弹两下。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只管往书包里装,一会就是满满一书包。我看差不多了,让王二娃把爪爪弄下来拿去交给老师,我则领着他俩欢呼雀跃地朝河边走去。
王二娃问我:怎么要带个才转学来的同学?我问他:你吃过火烧黄蟮吗?
王二娃连连摇头。
那你就等着吃火烧麻雀吧。知道我为什么叫上他吗?他是我请来的大厨。人家在农村什么没烧来吃过?你等会就知道了。
那同学找来些干树枝,用早准备好的黄泥巴把麻雀包好,埋在火堆里,一会就闻到了香味。
烧好了,剥开泥巴,毛全褪得干干净净,香气扑鼻,沾上盐,花椒面,海椒面,吃得我们嘴角流油。
王二娃向我伸出大姆指:比餐厅油炸麻雀还好吃。你真是不可多得。
我说:一般一般,全省第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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