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遥远的过去遥远的乡村，有一对夫妻，活着的话已经130岁有余了。在他们手脚已经不便的年纪，在一个深冬的寒夜，手拉手一起走到了人生尽头。

直到现在口述能祥这个故事的人都存在，每每提到，人们都很羡慕，倒不是羡慕他们生活有多么富裕，而是羡慕他们两人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小村庄的一些人能把他们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与其说这是个爱情故事，不如说是个女人的故事。

这个女人叫艾，十七岁出嫁。艾对丈夫满意，对这个家庭满意，觉得嫁得太好太美满了。幸福得她脸儿白里透红，红里闪亮。油黑的发髻盘在脑后，既有小妇人的风韵，有充满青春的激情。最让艾低头羞怯然而又满腔甜蜜的就是每天早起梳理秀发的时候，丈夫都会给她别好最后一根银簪子，然后站在她身后少许，与她共同欣赏镜子里的那个艾。这个时候，算是判断还是算猜想或许算是肯定，反正艾觉得女人群里只有她的丈夫才这样关注她，也只有她的丈夫才如此爱她。每当想到此，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右臂，翘起兰花指，摸摸那最后才别上去的银簪子。久而久之，丈夫便看懂了那个经典动作的含义了。梳理之后便各自打理早晨的活计。家务做好之后便到田里劳动去了。

从来都是两个人一起出出入入，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夏天劳动去，男人提着一只铁皮水壶，女人帮男人拿上旱烟袋荷包。他们在自家农田打了一口小水井，井旁边种着南瓜，架在井上。两个人喜欢在瓜架下打歇儿。这时男人总是打上一壶水，提到适当的高度让女人坐着先喝，然后自己再喝。男人吸烟的时候，总是女人帮助装满旱烟袋锅，并给点上火。他们经营着自己的农田就象照看自己孩子一样悉心，庄稼长得总是很好。收获的季节，他们靠一辆独轮车运输，男人推女人拉，收获的喜悦冲淡了劳累。

为了减少劳动的辛苦，男人终于买了两个车轮，再利用院子里的老树开出了方木，组装出车身，又买了一头小牛，从此他们家有牛车了。男人赶车在前，女人走在后面。他们爱牛如己，劳作的路上从来不舍得坐在车上，免得给小牛加负。

收获的季节，车上装满了他们播下的希望，在人们羡慕的眼神中往返于希望的田野和温馨的家。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女人羡慕她。如果再有个一儿半女，那些女人们绝不以为牛郎织女比他们还幸福，因为他们毕竟有殷实的家业。但只可惜直到艾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有孩子。

艾看过郎中，每次都是娘给打听好了比较远点的郎中，怕村子里的人知道了闲话。看过几次，都被断定不是她的问题。每次看过郎中，艾都把情况对丈夫说。丈夫不是不相信艾的话，而是想要个孩子的心情驱使他也去看过几次郎中，结果都是他的原因才没有孩子。看着年纪渐大的艾，看着没有孩子的房间有些冷清，看到没有孩子的院落少了点生气。他觉得对不起艾。他想把艾打发走，但是他知道他会受不了没有艾的日子，艾也会痛苦不堪的。有时候深夜他叹息，艾会说：“别愁了，咱俩在一起最好了。没有人给养老送终，咱俩就一块活一块死，不就都没有牵挂了。”

丈夫不知道痛苦到什么程度，不知道脑袋里打了多少次架，最终还是找到艾的娘商量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当艾的娘听到女婿要“借种”的打算时，嘴巴张大了半晌，猛然惊醒似的，赶快起身探身门口，看看外面是否有人听到，之后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艾同意吗？”

“我不忍心对她说。要是您同意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这事实在不是小事。得容我好好想想。”

（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