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两点堂弟接到入伍通知书,晚上八点让领服装。九点回到家,叔父就告诉我,第二天一点钟集中出发,要在晚上赶到市里坐火车。今天上午十点钟叔父准备了两桌饭,当时我还在外边和别人说话,他打来电话告诉我饭店,让我用车子拉上父母。说时间很紧,怕耽误了集中。
我去家里叫父母,昨天还好好的父亲今天早晨突然腿疼,他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疼的不能走路。我看了看,不红不肿,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变化。可能是人上了年纪,走路不小心扭了一下。看父亲这样子,我就顺口说他就不用去了。可是父亲瞪我一眼,说他怎么能不去呢。我堂弟去当兵也算家里的一件大事。他不去就显得有些不完全。
最后我掺扶着父亲出了家门,坐上车。来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叔父已经等在哪里了。父亲是叔父掺扶着进了饭店。我在外边泊车。原想着没有什么可难的。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空位置。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好把车子停在了道牙上边。我知道这是违章,可此时此刻我没有别的办法。
一大家子人都到齐了。堂弟已经穿上了新军装。现在的军装比起我们那个时候的军装要现代许多。堂弟平日就很腼腆,现在穿上这一身衣服显得多了几分成熟。他静静地坐在叔父和婶子的身边。因为我们大家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喝酒。所以最后只能有饮料代酒了。堂弟在我的印象里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喝过酒,可能是他年纪很轻的缘故。我总是觉得他是个孩子。所以平日里也从来不和他交流。
可这会儿他开始敬酒,到了我这里叫了一声大哥。突然间我觉得他好像长大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吃完饭堂弟就该去集中了。我还有任务,必须先把父母送回家。做完了这一切我给叔父打电话,问堂弟走了没有。叔父说还没有走,说这会儿大家都在武装部门口等着。既然没有走,那我也想着去看看。
出了家门,到武装部门口也就五六分钟时间。只是现在我们县城车太多了,到处堵车,我走了几乎十五分钟。刚到武装部门口我就看见了叔父站在那里。而且那里人很多。一辆大桥车停在那里,车身还写着字,一人参军,全家光荣。我想这就该是送堂弟他们出征的车了。我好不容易停好车子,来到叔父跟前,问婶子她们都去哪里了。叔父说都在人武部大院里。我顺着大门往里边望了望,人山人海的,感觉人还真的就是不少。
叔父说在有几分钟就该出发了。他刚才问了司机,是送到市里的火车站的。这时我看到有人开始在人武部大门口摆设花炮。看到这架势,我想堂弟他们真的是要走了。突然花炮响起,烟雾缭绕。大家都在欢呼。只是我发现眼神不好的叔父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心有所思。我知道堂弟从来没有出过家门,虽说堂弟这些年没让叔父少操心。可是这会儿真的要离开,心里一定会不是个滋味的。
我看到堂弟他们和当年的我一样,背着铺盖卷走出来了。婶子就陪在边上,我也听不清楚她都在说些什么。只是我觉得堂弟低着头很认真的听着。我和叔父当时离的不远,那情景我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也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发现穿上军装的堂弟懂事了,他好像知道了人生原来就是这样开始的。
堂弟是第一个走上大桥车。刚好坐在最前排。因为是空调车,也只有他跟前的这扇窗子可以打开。叔父给他示意,堂弟很快就领悟了,他打开车窗。这时叔父还有婶子又开始给他交代着什么。我站在后边一直在看着这一切。这时堂弟看见我了,朝我招手。因为他知道这次能穿上军装我是有功劳的。
很快车子发动了。突然我发现堂弟开始落泪,两行热泪滚落在脸颊上。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不停地用手抹着,可是我看得出来,他怎么遮掩都无济于事。最后车子加速了,很快就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发现婶子眼里也有泪。尽管叔父没有落泪,可是我从他戴着的眼镜后边还是看到了那种别离的苦楚。这时叔父对我说,就这么一穿军装,他好像就懂事了。竟然还知道哭。看来让他当兵是对的。婶子在一旁也说话。她告诉我说是在石河子那地方,条件不算艰苦。只是新兵训练三个月很辛苦的。我听了赶紧给解释,说现在当兵也灭没有什么可辛苦的。因为说到当兵我还是有发言权的。毕竟我也在部队待了四年。
尽管大轿车已经走了,可围在这里的人群却久久不愿离去。我是开着车子前来的。于是我说用车子送叔父他们回家。正好也到了上班的时间。送完叔父,我就对专门从外地赶回来的姑妈说下午去吃火锅。姑妈很少回来,上次回来由于我很忙,也没有顾得上和姑妈好好坐坐。这次总算有时间了,在一起叙叙家常,也算了我一段心思。
原说去单位,可到了街道上,我接了一个电话,说我们单位有人添甲丁了。明天要请客。可真不巧,明天我要去省城会朋友,已经和人家约好了的。看来单位的这档子喜事我是参加不了了。于是我给妻子打电话,说能不能提前去看看。妻子同意了,让我买点东西回来叫上她一起去。其实我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按照妻子的吩咐我买了礼品,回来把车停好,我觉得出门不能在开车了。因为不管去哪里,光是泊车就很让人伤脑筋。和妻子最后打的去了单位同志的家里,妻子还进到里屋看了孩子。我们呆的时间不长。我说明了原因,就回家了。因为已经和姑妈说好了,所以我就赶紧去订餐。县里新开的一家火锅城,最近一直很火爆,要不提前预定,去了保准没有地方。
因为这里的火锅的单人单锅,所以人数是有限制的。姑妈在叔父家,所以我把电话打到叔父家。婶子接的电话。我说我订的是八个人的桌子。结果婶子说用不了那么大的桌子,因为我叔父不在家。刚才还在,他这会儿能上哪里去呢。结果婶子告诉我,说叔父回到家坐卧不宁,最后去了市里,他想看着把堂弟送上火车。
我嘴上说没有那个必要。现在人家安排的都很周全。孩子在路上是不会吃苦的。可婶子说,好多人都去市里火车站了。我听到这里,也就没再说什么。放下电话我忽然回忆起当年我当兵走的时候那一幕。当时我们也是先去火车站。当时也是有很多家长开着车子一直来到火车站。可我的父母没有来。也许当时条件不允许,也许是父母觉得再送总是要有一别。
不过后来妹妹给我写信说,自从我走了以后,母亲总是没人的时候悄悄流泪。记得我也说过,当时就在车子启动要走的那一瞬间,我也哭了。当时我是看到爷爷奶奶送我的情景。看到奶奶都没有看到我,只是朝着我走的方向挥手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一次我流了很多泪水,当到火车站的时候,胸口都全部被泪水浸湿了。
人也就是怪异。当年我似乎也就是在那一刻突然间变得成熟起来。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就要担负起什么来。记得在火车上,当时我们坐的的是闷罐子,我躺在车厢里,外边是什么风景,我是全然不知,当时我们一行有三十多位战友。我好像一直就是在沉默中走到了兵营。
那时候的通讯没有现在发达。到了部队的第二天我就给父母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母亲的回信我却一直没有忘记。特别是母亲说人生就是一个历程,人生就是一个方程式,终生都需要平衡。平衡的需要的能量就是我们每天的生活。
当时我不是能够完全理解母亲的这段话语的。但是在部队四年的磨练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人生的历程,什么是人生的平衡。堂弟今天就算走上了一条全新的人生之路。晚上我和姑妈他们吃火锅的时候,特意给叔父打了电话。叔父告诉我,他现在正在火车站和堂弟在一起。晚上七点的火车。
不知道叔父是出于怎么样的目的,他对我说,让我和堂弟说几句话。然后耳机里就传来了堂弟的声音:“大哥,你们现在干什么呢?”
“我们吃火锅呢。这次出门是你的第一次。这可和上学不一样。走上这条路就算成人了。今后得自己把握自己了。我说。
“大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平日里和堂弟交往很少,突然间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是滋味:“你身体不好,要注意。咱们家可都全靠你了。”
“你小子,总算说出了点人话来。”我忽然感到不能在严肃下去了。要不然我也会落泪的。于是我开始调侃起来:“部队很辛苦,但是很锻炼人的。你要把握。两年之后再见你,你一定要有个新面貌。”
“我会的。大哥,今天走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你不会笑话我吧。”堂弟大概被人性突然激发的灵感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似乎觉得男子汉是不该流泪的。
“傻小子,男子汉的泪才珍贵呢。记住今天的别离,对你人生有好处。”我说:“别让你爸爸妈妈再操心了。不过你今天的泪水倒是给了我许多安慰,然不过我觉得你能走好人生的路……”
“谢谢大哥!我们要集合了。”堂弟说完话就挂了电话。我这边饭桌上很寂静,我看到姑妈眼圈红了,婶子也背过身在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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