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当一个人静下心来写自己往事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已经开始咀嚼幸福,品味幸福了。曾有人说,那幸福的岁月往往就是那失去的岁月,而留给我最幸福的岁月就是那儿时的冬天。
在我的印象中,儿时的冬天,天总是那样的冷、夜总是那样的长、母亲的土炕总是那样的热、村西头的涝池里的冰结得总是那样的厚、还有那好像永远都写不完的作业、那一直跳动着,燃烧着的黄豆似的煤油灯、那永远吐着热气,乐呵呵合不拢的小嘴巴......而每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心总是暖暖的,多想回到儿时的冬天,再去体味那幸福的严寒,再次拣起那天真无忧的童趣。
儿时的冬天是贫瘠的,那时伙伴们大都是光身子上穿着绑绑棉袄,只有那些家里经济条件好的里面才有秋衣穿。母亲每年用当年新弹的棉花给我作一身新棉袄、棉裤、棉鞋,穿起来松软又暖和,这成了我在同学面前引以为豪的资本。那时谁若棉袄上再能套着一件黄军装,戴上一顶黄军帽,再挎一个印有:红军不怕远征难的书包,那就是最大的骄傲了,引来全校同学瞩目的焦点。
儿时的冬天总是那样的冷,印象中村西头涝池的冰足足有半尺厚,到了来年开春才化。那是我们嬉戏的场所,我们快乐的在上面滑着冰,乡亲们在拙开的冰窟窿里洗着衣服,舀着喂牲口的水。那时候最难熬的就是趴在水泥板和砖头垒起的课桌上听课,教室里寒气渗人,手冷了还可以搓搓,最受罪的就是脚了,冻得生疼,而后渐渐失去了知觉。那时候很多孩子手脚、耳朵、脸都冻伤了。
儿时的冬天也是快乐、无忧的,我们总能找出新鲜花样来玩。下课了,男同学靠着教室后面的土墙一个挤一个,这游戏我们叫“挤暖暖”。我们还玩对鸡,一只脚站在地上,一条腿盘起来,脚腕攥在手中,这个游戏中我常常是鹤立鸡群,他们个个都不是我的对手,女同学则是安安静静靠着向阳的土墙晒着暖阳。
儿时的冬天我总是那样的勤快,永远不知疲惫是啥滋味。天还蒙蒙亮,我就爬出被窝,穿上母亲给我暖在被窝一夜的棉衣,脸不洗,(那时也等早上放学后洗脸吃饭的)背上书包,一家一家去敲门叫醒同伴了,不一会安静的村子就传来次起彼伏的喊叫和应答声,当然还夹杂那狗吠声。我们三五成群,踏着因冬灌小麦而被水浇湿的土路上的冰茬子咔嚓咔嚓的声音,走在上学的路上。一路谈讨着那时候的我们在心里思忖着“四个现代化”何时才能实现?想像着“四化”真实现了我们会变成什么模样?那时冬天最喜欢的就是下雪了,我们不会像城里孩子那样浪漫去堆雪人,只知道在那雪地撒点野,作些恶作剧。
儿时的冬天总是暖暖的,每天放学后冲进房里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冻得通红发硬的小手塞进热乎乎的被窝。大口大口吃着热乎乎的玉米珍子饭,就着用芥末呛过的绿菜或者是炸熟的白萝卜,那一刻感觉那是世上最香甜,最美味的东西了。吃完饭钻到热炕作作业,那时的冬天几乎天天晚上没电,听大人说是刘家峡结了冰,电难发,所以农村常限电,家家都用煤油灯照明,那时炕边常常是我的课桌,肚皮紧贴热炕,母亲总会把煤油灯芯给我跳得最亮,我依着明亮的灯光做着作业,母亲借着微弱的光做着针线活,父亲则在炕的那一头噼哩啪啦打着算盘忙着村里人一年的收成。也常常会听到来串门的乡亲只夸我字写的好,长大有出息的赞美声。由于煤油灯烟雾大,第二天起来我整个鼻孔都是黑的,但就这样的条件,我的视力直到现在还一点未减,也许是上苍恩泽我们这些苦命的农村孩子.
儿时的冬天夜总是那样的漫长,我常常是一觉醒来撒泡尿再接着又是一觉.儿时冬天的夜晚,母亲那古老的故事总是讲不完,我和弟弟总也听不够.
儿时冬天的夜晚我总是倚在年轻的母亲怀里,听母亲唱《在那高高的谷堆旁边》,在山清水秀南泥湾中甜甜的进入梦想。
儿时的冬天母亲总会在睡觉时笑着说着那句农村人人皆知的名言:吃饭尽是嘴,睡觉尽是腿,来调侃着那贫穷而充满幸福的生活。
儿时冬天的夜晚我总是做着一个个甜蜜的梦,梦见我终于像隔墙二叔那样走出了农村,在外工作,吃上了公家饭。
儿时冬天的夜晚,我总是听见西北风带着哨音把母亲土屋窗子上糊的白纸吹的唰唰作响.儿时的冬天我总是盼着早考试,早放假,村里早杀猪,早分肉,早穿新衣,早放炮,早过年,早去舅家,多得压岁钱。
我也曾在暖气十足的客厅,把我儿时的冬天讲给女儿听,可女儿听后笑了,那笑声中皆是天真和不解,我也跟着女儿笑了,我知道我笑里尽是会心,甘甜和留恋。
我也突然明白了那失去的岁月之所以幸福,只因为里面充满了童贞和怀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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