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2月5日,世界志愿者日,算得上一个特殊的日子,但在中国大多数城市,注定是遗忘的。
普宁的冬天,气候很温和,披一件外衣最是适宜,风和日丽的,少有阴雨连绵。这样的清晨,有着难得的宁静,偶尔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传来,充满着生息。
在校门口集合,便往池尾赶去,到了菜市场,分成两队,我们先走,一队留下来买菜。同座的是同乡,一个女孩,聊聊家乡,聊聊来这里,这学校的感受和各自的生活,时间过得很快,虽然其间因各人喜好和追求而产生分歧。
到一偏僻处,下了车,向右走不远,有一座湖,湖的对面有一座砖瓦房,两只小灰狗在咆吠。过了湖,绕过瓦房,入眼便是满目青翠的竹林,隐约可见一排破旧的瓦房,两只灵性的白狗欢快地向我们奔来,摩梭着我们,亲吻着我们的手。
村子不大,住着十来户,老人们很开朗,老人们很坚强,老人们很可爱也很孤独。他们的生活清苦而艰辛。他们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做饭,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老人们很渴望,渴望着来自外面世界的一切,那怕那么一丝的眼光。
麻风,一个让一个世纪,几个世纪恐慌的名词,已然远去,远去在当今社会,远去在人们的世界。可如今,还有几人能记得,还有那么一群人,活着。手指没了,脚趾没了,活着;不能走路了,不能动了,活着;肢体严重畸形了,饱受着人们厌恶的眼光,活着。活着,活着,就像门前的那丛在寒风中飘摇的狗尾草,活着。
村子里,会普通话的人不多,只有村长,城伯,林和伯,世孝伯。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学会潮汕话,虽然它与家乡话有点类似,但交流起来还是有着很大的不便。
甜豆叔今天心情不好,脚气浮肿,血压又高。他喜欢穿着大水靴,站在自家的屋前,望着远方,沉默不言。
林和伯,一个瘦小而可爱的小老头,喜欢抽烟,整天乐呵呵的。每次抽烟被我们发现时,总会把烟藏起来,一个劲地说,我不抽,不抽。这小老头,也是最不听话,最爱胡思乱想的。
城伯,村里的文化人,会的语言和文字最多,思想也比较潮流,和我们年轻有着许多的共同话题。
我们的营房很简陋,一张床,两张桌子拼成的饭桌和一个厨房。阳光从两片玻璃瓦片透下,驱赶了黑暗,墙壁上贴着村民们对我们的感谢信和祝福语。洗菜,做饭,炒菜,然后在一起唱着队歌,吃着饭,寻找着我们的快乐。
我们来到这里,不需要去想些什么,也不需要去做些什么,就是对生命的一种升华,对生活的一种感悟,对人生的一种体会。
每个老人的墙壁上都会挂有一个相框,里面帖满了我们的相片,贴满了我们和他们的点点滴滴。每个老人都有珍藏着一本,或者几本相册和本子,里面记录着我们来这里的一切,对他们的祝福和期盼。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岁月里,在生活中,小心翼翼地珍藏着,直至老去,直至黄腐。
这些老人让我感动,泪花在眼中打滚,因为他们都能清晰地记得,每次过来的人数,每一个人什么时候来,叫什么名字,是那里人,我们每一个学校的假期日子,他们都能说得清清楚楚,来到这里为他们干了些什么。他们总会把别人送给他们的,舍不得吃的食物拿出来,叫我们吃,看着我们吃。老人们真诚的笑脸,和蔼的笑容,让我特是心酸,生命对他们的不幸,生活的艰辛,都不曾让他们低头,他们顽强地活着,不屈地活着,嘲笑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死神冰冷的指尖,守望着天空,守望着他们心中晴朗而现实乌云密布的天空。
老人们很自立,不想我们给予他们太多的帮助。他们的生活很检朴,吃的饭菜都是自己、辛苦的劳动,卖猪肉的每隔两天就会过来。一次无意的问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我问城伯,天气这么好,记得多出来晒晒太阳,城伯说,不能出去,因为不会走路。是啊,他们很多人连路都不会走了,还能做到生活自理,多么地不容易啊!反观我们,就不值得深深的思考吗?
他们要的不是施舍,是关怀,是认可,他们远离人群,远离社会,来到这偏僻的,没有人烟的地方生活,一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他们大半人生或全部人生都在这里度去。我不能承诺什么,但我相信,只要我还在这城市,还没有远离,我就会常来,陪着他们,度过这平淡的日子。就算我远离了,我也会让师弟、师妹们过来,陪伴着他们,直至他们老去。
总有走的时候,我回头望望,竹林里的瓦房,炊烟袅袅升起,老人们孤独的身影就在那里驻立,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和害怕。看到了他们眼中闪烁着的那一丝悲痛与孤独。白狗在我们身旁围绕,替他们为我们送别,不论那一次或那批,等我们全部上车后,它才离开。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在下一次,或者那一次过来时,他们就不在了,就安安静静地走了。因为他们已经苍老,就像风中的残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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