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棋局
走过街道,穿过几个小区,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往往会聚集很多人。
他们或站、或坐、或弓着腰忙着吆喝、或蹲在人群的一角抱着肩头苦苦思索。而这群人的焦点是对坐着的两个人,他们中间摆放着一张硬纸壳板画成的棋盘。棋盘底下垫着几块砖头,被手掌磨得黑黝铮亮的棋子在两人的指挥下正展开激烈的决杀。
我懂棋,却不精于棋。
我不爱下棋,却爱看棋。
每当棋子砸在棋盘上发出脆响,每当下棋人自得地在手掌中翻转棋子发出悦耳的摩擦声,我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之沉醉。
这声音如同战场的号角,也似藏于暗处阴谋家的狞笑。
当游戏变得不再像是游戏时,多事的人会为其赋予更多的意义。
有人说棋局如人生。
真是这样吗?
卒——有进无退,拼得玉碎不为瓦全;炮——沿路而行,越山而击;车——左冲右突,任我驰骋;马——遇崖而跳,遇壑而鸣;相——胸怀四方,脚踏虎步;士——烈胆忠肝,仗剑值守。而老帅却端坐帐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样想来,倒不是棋局如人生,而是人如棋,人性如棋。可冥冥之中下棋者为谁?又有谁在“执人”而对弈?
天?地?仙?灵?
还是面对胜与败、得与失、进与退勇于抉择的智慧?
知我者为谁?得我者为谁?这岂是一盘小小的棋局所能诠释明了的?
看得倦了,我伸了个懒腰,钻出人群,扬长而去。
这便是旁观者的好处,也是旁观者的可恨之处。
一路想来,我不禁哑然失笑,棋只是棋,只为博君一笑罢了。
(二) 江畔
闲暇时,我便爱到江畔散步。那里有一处公园,算不得大,可在我所居住的城市也算不得小。
我到那里一来是为躲避城市的喧嚣,偷得一刻宁静,二来便是想将在心中翻涌、不得安宁的情思稍作整理,使它化为即使被忘记却仍能留下如春风拂面一般凉爽的思绪,或是成为笔下的文字,让所感、所恸在纸张上恣意的奔流。
走进公园,放眼望去,以前坑坑洼洼的板油路已经被光滑、漂亮的大理石方砖铺就,虽然走起路来并没有增加多少所谓的“脚感”,可心里却是惬意的。
在公圆四周散布着许多木质的长椅,我往往想坐却坐不得。因为这些长椅多是被人抢先了。或是一人独倚低头沉思、或是一人半躺报纸敷面、或是成两、成三。成两的一般都是情侣,他们相互依偎诉说衷肠,携子之手微笑耳语。而成三的都是家人或是朋友,洋溢着亲情、友情。
属于我的地方是公园的台阶下,临近江畔的小路上,一处花坛的石台。这里便是我的宝座。
我静静的坐着。
慢慢的,思绪飞到了空中,与云儿作起伴来。
我喜爱江水。我喜爱春天时它破冰发出的激越的欢畅;我喜爱夏天时它因为大雨卷起的汹涌;我喜爱秋天时它承载落叶在夕阳下的温润;我喜爱冬天时它在坚冰下发出的冬眠似的深沉。
我也爱这处公园。春天,我在暖阳中洗去冰冷,在欢快的风中沐浴;夏天,我在花丛中醉于芬芳,在柳枝下阅读鸟儿的翅膀;秋天,我捡起一片红叶,夹在书中,成熟、悲伤在文字间蜿蜒流淌;冬天,我躺进雪中,我将雪重新扬回天上,再落进我为之喜悦、为之疯狂的胸膛。
这是我的世界。
我在心中架起一叶扁舟,在承载着心脏的跳动、生命的渴求、对未知的恐惧、对拥有的忽视、对不曾拥有的向往与欲望……种种情丝交织、万千思绪汇集的波涛中随波逐流……
不用帆、不用桨,只用不曾闭上的双眼,只用不曾停止的时光感受、感受、感受……
结果是——我依然是我。
可我又不是我。
我在哪?路在哪?我是谁?
我将一切疑问扔进江中,换得一声清波的回响……
“不懂、不懂……”
(三) 立体
被打者捂着伤口大声喊叫着。
打人者手插衣袋面带从容地笑着。
旁观者远远地站着。
懦弱者在疼痛之后才有喊叫的勇气。
施暴者在发泄之后才有平静。
旁观者远远地站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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