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眼神平静下来的时候

那天吃饭间老公风趣地说，“再过几天就是你六十岁的生日了，祝贺你变成老太太。”接着他感叹地说，“你说,这人过着过着就老了。还没有觉得怎样，就成了老头老太太了。这不我也和你一样，光荣退休了。从前的年轻小伙变成了老头，时光太快了。”我对他说，这世界上最不用努力就能得到的就是年龄，他笑笑点点头。

时间是无声的脚步，往往不等你去回味，他就悄悄地溜过去了。按照通常的算法，六十岁应该是老年的开始，当你已经步入了这个年龄，就是进入了老年，这个年龄段，事业已经画上了句号。早些曾经很在乎的东西也逐渐看淡。我发现就连眼神也渐渐地平静下来。有时当你眯缝起那双眼去看周围的一切，虽然对以前的一切不太在乎了，但是心中总会有一种感觉在脑海中萦绕，几十年的光阴，从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到步履蹒跚的老年，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从无知的少年一路走来，岁月和生活的双重镂刻，改变着自己。容貌的改变，内心的改变，真是沧海桑田，自己的人生就像是魔术师抖弄的方巾，虽变幻无穷，临了却再也不会有太多的神秘可言了。回首颠颠簸簸走过的路，只觉得自己的心有的地方变硬了，有的地方却柔软了。

和老公在一起闲谈的时候，想起年轻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的眼神会突然光彩熠熠。我们都经历了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青年，那是充满着欢乐和梦想的岁月，就像杨培安唱的“我相信”那首歌一样，想飞上天想和太阳肩并肩，相信自己相信明天，青春没有地平线，相信自己的梦想勇敢向前……想起当年我看完第二十六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满脑子地想打乒乓球，对乒乓球着了迷，后来考上体校，练了一阵子乒乓球。不知咋地后来又想上大学，考进重点中学。还想参军，曾和伙伴们在海校的操场上苦练翻云梯，走浪木，在大海中搏击游泳一万米。那时的梦想是太多太多。到头来虽然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是毕竟自己有过美好的梦想，现在想来自己都还是兴奋不已。经历过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的年月，走过上山下乡的蹉跎岁月，梦想的破灭，曾使自己很迷茫，后来回城当了工人。那时环境就像是风，风一吹自己还想跃跃欲试。为了补上那动荡岁月失去的读书机会，自己跟着潮流赶东赶西，三十多岁了仍然马不停蹄地奔波着，上自学考试补习班，秉烛夜读，学英语读日语，学管理学文秘，37岁的时候，当我获得省高等教育自学考试首批毕业的文凭时，哪个兴奋劲就甭提了。那时虽然生活清贫，虽然碰到自己想不到的挫折，但是自己从来没有失去往前走的信心，当我从生活的低谷走出来的时候，从工人到管理干部，那年我已经是四十岁的女人了。自己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不会再为青涩的爱情，尴尬的处境而烦恼，不会再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幻想而困扰了，不会因为年轻时的单纯和鲁莽而后悔，比起年轻时侯的无知无畏一往无前，自己沉静和稳健了许多，我学会了和同事和睦相处，懂得了在工作中尽职尽责，知道了多给给朋友一个微笑，多给同事一点帮助。我也学会了为家人把菜炒香，把汤煲鲜，为爱人打一件好看的毛衣，给孩子买件她梦寐以求的衣服，回到故乡父母的身边，听听父母的唠叨，陪着女儿去学游泳。点点滴滴传递着我对他们的爱。

好多东西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当我面对父亲的去世时，我第一次深深地感到，有些你不曾在意的事情，会在你的不经意中悄悄地流逝，曾几何时围着餐桌的父母将无踪可觅，你再也不会看到他们那和蔼可亲的面庞，曾几何时在你身边撒娇的女儿，会张开翅膀去寻找她们自己的天空，某一天你会突然接到同学的电话，告诉你某某同学离开了我们……多少东西在自己的不经意间被时间悄悄地抽离了。自己也正是在这种抽离中接纳着自己，改变着自己。

有时我常想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不是早已离我而去了？但是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一想，又发现自己现在的生活虽平静但仍不乏乐趣。清晨出门和老邻居打个招呼，到社区打打乒乓球，在社区当名志愿者，菜市场里挑挑拣拣，盘算中午晚上吃点啥？上上网看看新闻，写点文章，要不拿起电话给故乡的老母亲打个电话，晚饭后和老公一起散散步边走边聊，真是悠闲自在。这一切虽然都是一些琐碎的不起眼的生活，那么平淡，但是平静的眼神里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和值得留恋。想起那些曾经经历了生与死，在灾难中活下来的人们，人们都会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突然看淡了曾经的追求，比如钱和名利，而珍惜起不曾留意的习以为常的小事。和亲人在一起，和父母坐坐，和妻子或丈夫散散步，陪着儿女玩耍，对人间的享乐呢，更多眷恋的不是豪华奢侈的东西，而常常是很普通的东西。看一场球赛，听一曲音乐，或者打一圈麻将。

我突然感到六十岁，并不比五十岁、四十岁、三十岁、二十岁失去什么。青春逝去了，中年过去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失去什么，你可以自豪地对年轻人说，“我年轻过而你没有老过！”只要你抓住了现在的每分每秒，也许生活中的许许多多的细微之处每天都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你就会觉得自己还是依然拥有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你那平静的眼神中看到的依然是夕阳的灿烂和辉煌。

2010.12.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