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要再说了!你再说我就死给你看!”面对婆婆又一次无休无止的责骂,我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正在我怀里吃.奶的小女儿也被吓得甩掉奶.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就吓我吧!我才不信你会真的去死呢!你都这样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婆婆对我抛下这些话之后就走了,不再理我。
我只好抱着女儿孤零零地坐在原地,想到婆婆一直以来对我的无休无止的责骂,想到出外打工的丈夫一味地要求我凡事要忍让,听着女儿被吓着的哭声,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很孤援无助,眼泪就哇哇地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四岁的儿子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回来,口里冲着我嚷道:“妈妈,好热!好热!”
要是在以往,我一定会把儿子拉过来,认真地帮他洗净脸,洗净手,然后再帮他换下脏兮兮的衣服……
但是今次,我却像傻了一样望着儿子。儿子也吃惊地睁大眼睛望着我,然后有点胆怯地问:“妈妈,你怎么了?你刚才好像又和奶奶吵架了,好大声……”
我用手把奶.头重新塞进女儿的小嘴里,然后冲着儿子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
或许是我怪怪的表情吓到了儿子,又或许是儿子见我没搭理他,只见他扭过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道:“我去找奶奶帮我洗手,奶奶最疼我了……”
或许是儿子那句“奶奶最疼我了”刺激了我的神经,我突然对着儿子吼道:“宝儿,你回来!”
儿子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乖乖地回头向我走来,又怯生生地问我:“妈妈,怎么了?”
看到儿子怯生生的样子,我知道我脸上一定露出凶光,可能吓着他了,于是转换了一张笑脸问道:“宝儿乖,告诉妈妈,奶奶是不是很疼你?”
“嗯,奶奶最疼我了。”儿子脸上又露出了本来的童真。
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一刻,一个恶毒的报复计划在我心里滋生了!
(二)
我认真地帮儿子洗净脸,洗净手,然后一边帮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问道:“宝儿告诉妈妈,你爱不爱妈妈?”
“爱!”儿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要你一直陪着妈妈,好不好?”我又问道。
儿子依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好!”
我听着儿子老老实实的回答,心里有过瞬间的感动,但就只是一瞬间而已。那个恶毒的报复计划已经满满地占据了我的心间,容不下更多的感动了!
我煮了儿子最爱吃的南瓜,然后先装了满满一碟递给儿子。九个月大的女儿也“依依呀呀”地嚷着要吃,我于是又装了满满一碟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女儿抱过来放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女儿便高高兴兴地用手抓南瓜吃了起来。
就在儿子和女儿有滋有味地吃着南瓜的当儿,我拿来一瓶敌敌畏坐到了儿子面前。儿子一边嚼着可口的南瓜,一边问我:“妈妈,南瓜好好吃,你怎么不吃?”
“哦,妈妈不吃南瓜,妈妈有糖水。”我一边说,一边有意识地晃了晃手中的瓶子。
儿子便“心领神会”地嚷道:“妈妈,我也要喝糖水。”
“好的,妈妈先给你喝,喝完了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一边说一边开始用手拧瓶子的盖儿。
儿子一边把嘴巴凑过来一边奇怪地问我:“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带你去一个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极乐世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瓶子的盖儿已经被我拧开了。
儿子突然用手捂住鼻子嚷起来。“嗯,好臭!”
“那就捏住鼻子喝,这样不臭!”我说完这些话之后还没等儿子反应过来,就突然一只手紧紧捏住他的鼻子,一只手把敌敌畏满满地灌进他的嘴巴里,心里还在恶狠狠地说道:“死老婆子,我叫你一次又一次地咒骂我!这次我就真死给你看!我带上你最疼爱的孙子,我要让你梁家绝后!等你儿子回来,我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儿子挣扎着蜷缩着滚落到地面上,两手紧紧地捂着肚子,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妈妈,我肚子好痛,好痛……”
看着痛得满地打滚的儿子,我的意识忽然清醒了一下:“我这是怎么了?这是我儿子呀!我怎么对他这样了?”但是另一个意念却立刻改变了我的意识:这是死老婆子最疼爱的孙子,我要让他死,我要让死老婆子后悔……
儿子终于不再挣扎,静静地躺在地上“睡着”了。我把他抱到床上里面一侧,帮他盖好被子。望着“熟睡”中的儿子,我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不堪世事的小女儿还在大口大口地吃着南瓜。我恋恋不舍地再望了女儿一眼,然后仰起脖子,把剩下的大半瓶敌敌畏全部倒进了肚子里……
我忍受着剧痛挣扎着爬到床上,紧挨着儿子躺了下来……
(三)
我来到了一个阴深深的地方,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奇怪,这是哪里?以前听说人死后有的上天堂,有的下地狱,那我这是到哪里了?我下地狱了吗?天哪,我真的死了,而且下了地狱!那我的儿子呢?他在哪里?他不是一直都陪着我的吗?
“宝儿,你在哪呀?你快回答我!……”我向着黑暗大声地叫喊起来,心里也越来越恐慌。
“别喊了,你的儿子已经上了天堂。你现在在地下十八层地狱里,无论你怎么喊,你儿子都听不到的。”一个声音从空旷的黑暗里传来,我不由得四处张望,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然,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禁毛骨悚然,感觉更加冷了,牙齿也格格地响了起来。这时,那个声音又发话了:“你这女人真是傻透顶了!我刚才查过生死簿,你的本来寿命是90岁。但是你却选择了这么一个极端的行为,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更可悲的是你居然让你的亲生儿子来陪葬,他是多么无辜呀!这就是你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原因。”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突然间醒悟了过来,于是喃喃地哀求道:“让我和我儿子在一起好吗?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我的照顾呀!”
“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声音回答得很干脆,“你和你儿子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怎么可能在一起呢!你就乖乖地在这地狱里修炼吧!每修炼一千年就提升一层地狱……”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我要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地上呀?”
“这是十八层地狱,你算算就知道啦!”那个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地回答。
“那我不是要修炼一万八千年才能到地上吗?时间那么长,这里那么黑,那么冷,我怎么过呀!”我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腔。
“那也没办法,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无法改变!”那个声音说得很坚决,末了还补充一句,“忘了告诉你,地狱里的一天相当于人间的一年。”
天哪!我终于瘫软了下来……我知道我已经跌入了一个万劫不复、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永不超生了!
幸好那个声音在我瘫软下来之际起了恻隐之心:“为了洗涤你的灵魂,让你清楚地认识你所犯的错误,现在送你三十分钟听觉回人间,听听人们怎么评论你……”
这样,我就带着听觉回到了人间。
(四)
我的听觉回到人间的时候,我和儿子的尸体已经被转移到房间外面的空地上。
我听到婆婆后悔莫及地对警察说:“我今天早上确实是和她大吵了一架,当时她气疯了就说要去死,我就说你要死就死吧,我才不信你会真的死呢!她以前经常动不动就说要死给我看都没死成,谁想到今次她会真的去寻死呀,还带上我的孙子……呜呜……”
我的丈夫则声泪俱下地对警察说:“我妻子和我母亲一直都处的不好,为了生计我又长期在外面打工,我想我妻子是后生人,母亲年事已高,所以我一直都要求妻子尽量忍让……我没想到这样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压力,让她这么想不开……我昨天刚刚向老板辞了工,准备回家乡来开办个工厂。今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坐汽车赶回来了,我没想到我回到家却是这个样子……呜呜……”
乡亲们也在议论纷纷:
“真是太可惜了,她生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
“不就吵架吗?也不至于要去死吧!我想多半是她当时想不开,一时冲动而已。其实很多事情静下心来想想就好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居然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做陪葬,太不可思议了……”
“才28岁的生命,就这样去了,真是可惜……”
“宝儿才四岁呢!多么无辜的生命……”
“小女好可怜,还不够一岁就没有妈妈了……”
……
听着我的婆婆、我的丈夫,还有我的乡亲们的一言一语,我忽然觉得很后悔,很后悔……
(五)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在人间唯一有用的功能——听觉,又被收回到了地狱。从此,我成了地地道道的阴间人。为了洗涤、救赎我那有罪的灵魂,我开始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静静地修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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