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在这样一个冬日,写下我们的故事。
阳光撒在雪白的纸上很暖,手握着的圆珠笔也不是那么的凉,就像当初你握着我的手教我写硬笔书法一样,你说,女孩子的字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才好。
记忆深处,仿佛也是这样一个冬日,那是我们的初见。
那一年,我十三岁,你已年过六十。
十三岁那年,我踏进了初中的门槛,你成了我的语文老师。有些年迈的你双鬓早已染上了白霜。
你让我们在讲台上给同学们上课,来竞选最佳小老师,轮到我了,而我却在台上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手心里浸出了汗。
我游离的眼神扫到了台下的你的身上,我的窘迫也分毫不差地落入你的眼中。你向我投来了鼓励的目光。你总是这样,那么慈祥,又充满“朝气”。你说,你的名字是一种化学物质,燃烧时会发出炫目的白光,烧尽后留下一条白色的带。你说,你注定离不开“激情”这二字,因为你的名字就决定了你今生,一定会大放异彩。
你那期许的眼光、淡淡的笑意,让我萌生出前所未有的好胜心,我流利地完成了我五分钟的课程。走下讲台,不禁意间瞥了你一眼,却意外发现你在笑。
现在想起来,也许那时的笑是欣慰吧。可那时的笑也是一种力量,让我不像小学那么羞涩。
那一次,我还是没有赢。第二天上课,你说,虽然有些同学没有胜出,但在你看来表现十分出色,已经出乎你的意料。当初,现在,我都一直以为你是在说我,我很兴奋。可渐渐地长大,我知道了这只不过是一种官方的发言罢了。不过,我还是会始终这样“以为”下去,和你一起直到地老天荒。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我还小,我有的是时间给我挥霍。我开始厌学,开始玩游戏,开始看小说……慢慢的我的成绩一落千丈,终于比原来落下了一百多名。
你开始找我谈话,可那时的我该是怎样的傲气,我不想理会你的唠叨,在我看来,你和妈妈一样烦人。
每次你找我去办公室,你给我指出作业的缺陷,不是没有订正,就是哪里没有做完。你说,我不应该把作业做成这样,这是学生最基本的要求。后来,对小说、游戏失去了兴趣,认为那些只不过是日复一日枯燥的消遣,没有任何的价值。再仔细体味你的话,才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而那时我已经伤透了你的心。
于是,我又拾起几乎荒废的学业。而今回忆起来,还真的很庆幸,在那段时光里有你的陪伴,也庆幸那时只是初中的开端。
一切,都很美好。逐渐,我习惯了有你在身侧。
可是,有一天,你没来。是其他班的老师来代课,她也是你的学生,她说,你病了,在医院。
她的课很精彩,甚至有些凌驾于你之上的势头,但是,那天,她的一句话我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不断想起她说你病了。
初二了,你没有回来。却来了一个男老师,他说,从此,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而你,因年老,退休了。
过了良久,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于是,冷静地回到了我应该走的轨迹上。因为,我懂,我们永远敌不过这世间,敌不过这岁月的匆匆流逝。况且这不是我能力所能及的。也不是我该管的。
运动会了,我刚跑完女子1500米,回到座位上就听见他们在议论,你回来了。我想去找你,却惊喜地听见了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明朗。你听说我跑完了1500米,你拍拍我的肩说,不错。我满心的喜悦,只是因为你说“不错”,因为我又一次看到了你赞赏的目光。
之后,再也没有看见过你,只是零星的听说了一些,你去上老年大学了……
一直,在心里给你留了一个位置。
前几个月,想去看你,却忘你你住在哪里,翻便了回忆录的每一页,也再找不到你的那一条。
我幻想,你是不是还是那样瘦小,是不是还经常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的眼镜看报纸。
我幻想,你是不是还穿一件薄薄的长袖,用白色的小毛巾擦汗,在炎热的夏季。
我幻想,如果你再看见我,会不会还是如初的那和煦的笑。那笑意浓浓,将你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倘若,将来,我在大风中呼唤你,你是否还会记得那个曾经让你心碎的女孩?是否还会转眸望向那个慒懂且叛逆的女孩,对她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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