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火锅　【童趣三】

寂寞在秋江上

王二娃是我们这伙人中块头最大，岁数也最大的一个，才小学五年级，就有1.6米的个头，谁也不信他才12岁。我们看儿童场电影他总要被收票的拦住问个水落石出，有两回还差点没看成，他常愤愤不已。

我们说，谁叫你长得这么“出老”。他也有自豪的地方，因块头大，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伙人的头目。只我不怎么样他，我是“胸有诗书气自华”。他也不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好多事都得求我。比如，他婆婆常使唤他去打酱油，每次都说，去打一角钱的。酱油是一角六一斤。每次他都是打半斤落下两分钱，但又后怕，找我出主意。我说：你就把心放到肚子头去，你婆婆那眼神，找剪刀都要戴个老花镜，那分得出半斤和一角钱的差别。她实在要问你，就说每回都是我和你一起去的，不信？你自己去问。

他把我肩头一拍：好兄弟，咱们有福同享。

王二娃还真有点象他婆婆说的那样。是山大无柴，树大无桠。小时因头上长疱，他爸爸妈妈就笑骂他是个“赖格宝”。入小学面试，一可爱的年轻女老师问他：小朋友，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他一口气答道：

爸爸叫王二哥

妈妈叫王二嫂

哥哥叫青娃

我叫赖格宝　

让可爱的老师笑得直不起腰。

二娃和我达成一项协议，要我帮他完成暑期作业，他请我吃顿火锅。开始我并没有痛痛快快答应他。我说：好容易放一回假，你以为我硬是没得事找事？虽然火锅对我有强大的吸引力。

二娃急了：你不“落教”了，我对你孬了？吃个蚊子都给你留个大脚。我做得起还来找你？我婆婆一骂我就是：不长心子光长肉。除了请你吃火锅，我还送你一套“三国”画片。60张哟，怎样？

差不多了。我做出很为难的样子答应了他。其实，一想到可吃顿火锅，我心头都伸出了爪爪。当下就定了去的时间。

去的那天，我穿了件大大的外套。王二娃一见笑出了声：这么热的天，你打摆子呀？也不怕长痱子？

我说：你别管，洒家自有道理。

又叫上了两个伙伴，一行四人向码头走去。路过菜市，我叫王二娃去买个大白菜，他不解地望着我。

叫你去你就去嘛，到时就知道了，选个干净的。白菜买来，我把它藏在外套里。

来到码头，见一字排开六七家用竹子搭成的火锅店。时间尚早，各家都在门口生炉子。我们选了家走进去，老板一见我们就喊：小朋友，外头去耍，这是火锅馆。

我说：你不是火锅馆我们还不来呢。要不是我爸前天来吃了。说你们这味道还可以，我才不来你这黑黢黢的地方。

你爸是……

王二娃接腔：他爸你都认不到？川江号的船长！这上河下河那个馆子没吃过？

那是，那是，认识，认识，一号，四位小朋友。里面请。

我们依次坐下，王二娃一本正经地喊道：老板。点菜！

老板应声上前。

四个白菜，四个豆芽，四个血旺……

老板一听急了：小朋友，你们不能光点素菜哟，都那样，我这店就不要开了。

谁说我们光点素菜。你以为我们是来找你“办灯”的所。跟你说，我们都是学校的好学生。他，王二娃指着我说：还是我们学校的大队长，三根杠！你懂不懂？

我的天。吹牛真不犯法。我这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五年了，连小组长都没当过。有回眼看要当成了，因为我上课看小说，又被麻脱。他不但给我爸封了个船长，还封我个大队长，两爷子一下都当了官，叫我真有点受宠若惊。

我一看你们都象是好学生。老板顺到说不起气。

再一人两个荤菜。毛肚，牛肉。

老板这才放下心乐呵呵地走了。　

老板一转身，我拿起筷子，象拿根指挥棒这么一点，二娃他们心知肚明，马上同声唱道：

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的的达的达的的达的达

……

同时还用筷子敲出动听的节奏。

火锅端上来了。真美啊，红亮亮的汤中，翻滚着花椒海椒，香气四溢。满屋子都是热辣辣的味道，我们赶紧把菜往锅里倒。

生意真好，一会就打起了拥堂，人坐得满实满在，好多人都汗流满面，脱了衣服打个光胴胴在那胡吃海喝。拳声酒令不断：

四季花儿红呀

一条雷公虫呀　

八仙要过海呀

酒深情也浓呀

我见老板在堂中忙得团团转，不慌不忙地从衣服里拿出白菜，分开，放进锅里。他们一见都乐了。

二娃伸出姆指：高。实在是高，比他妈高家庄还要高！

吃得差不多了，二娃意犹未尽：我们一人还来个“冒儿头”（当年馆子用中碗装好饭再将一小碗饭扣在上面，成冒冒的一碗，称为冒儿头。）我还想来个毛肚。

钱够不够？

放心，我一边吃一边在算，刚好。

那就加吧。我大方地说，仿佛是我作东一样。

吃完，我叫二娃钱拿出来结帐，二娃拿出三块三角钱，我说：不够，还拿。

怎么不够，还要多四分。我算了好多道了。

你算到牛屁股去了，难怪你的算术难得及格。

二娃不信，硬要算给我听：十二个小菜，三分一个，三角六。

嗯。

八个“冒儿头”八分一个，八八六角四。

嗯。

九个荤菜，一个三角，九三二十三。

爬你三十三，老师早就跟你说了，九三是二十七！差四角钱，这下走不脱了。

他们三个你望我我望你，好久王二娃才说：你总得想个办法嘛。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对他们说：你们三个，拿两个饭碗一个荤菜碟到那边去喝开水，喝完后就把碗和碟子放在那儿，结帐是按桌上的点。

有惊无险地出了火锅馆，王二娃又还了阳：走，一人还可吃支冰糕。

吃完冰糕我对他们说：我们三个，每人出八分，王二娃出的错，该他出双份，一角六，下午来补给老板。

老板收到钱喜出望外，居然还给我们学校写了表扬信。

不知道下学期我能不能混个小组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