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做梦觉得孤单，突然间梦境连连，却也让我乱了心智。本来是冬天，万物都开始在为明年春天积蓄生命的能量。我可倒好，只要闭上眼睛，大脑中就会翻腾起早被遗忘的故事。记得好多年前读过佛洛依德的《梦的释义》，尽管当时不能完全理解他老人家所要表述的意义。可是我毕竟还是从中寻觅到了一种生命原始存在的真谛。

这几天本来心情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境里出现的画面总是让我无法释怀。前天晚上做了一个长梦，几乎整夜就只有这一个梦的故事。我梦见自己在深山老林里迷失了方向，天黑下来了，我躲在一个小山坳里，白天明天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春天，可怎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成了冬天。

我穿得很单薄，身上的温度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在不停的下降。我龟缩在一起，想让自身的热量多保留一会儿。可是听到外边的风呼呼刮着，我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忽然我想起身上的手机，我想到了这会儿只有亲人才能帮我脱离险境。拿出手机拨打了半天，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后来我才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记得当时用这款手机的时候，人家告诉我他们的信号覆盖式百分之九十九。看来我真的是该倒霉受磨难，大概是占到了那可怜的不到百分之一。无法和外间联系，我只能开始自救了。山洞外边黑乎乎的一片，除了风声，我是什么也感受不到。我想到了身上带着打火机，我想弄摊篝火，不为别的，就为能留住自己的生命。

山洞里还有柴火，我点着了柴火，不一会儿功夫，山洞里有了暖意，而且也有了光芒。我坐在篝火旁，看着燃烧的火焰，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呆的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来这里经历磨难。突然我看到一只小灰兔从我眼前一晃，我知道深山里的兔子一定是野兔了。

小灰兔好像开始很怕我，它想离我远一点，可是这个山洞很小，严格意义上说就不是山洞，充其量也就是个掩体罢了。小灰兔向往里边跑，没有去路。所以它只能停留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我在篝火的左边，它在篝火的右边。很机警。过了几分钟，小灰兔大概觉得我没有恶意，所以也开始松懈起来。

它一直用小眼睛盯着我。当然了，在这样的地方和环境里，我也只能和它对望。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小灰兔讲起话来。尽管是在梦境里，可我看到这一幕坏死时吃惊不小。不管怎么说，小灰兔也算是异类了。尽管月宫里有玉兔，也有故事，可是那都是人们心灵中的一种渴望和期冀。可现在它怎么也会说话呢。

它说我是好人。就这一句话就让我开始浮想联翩了。怎么第一次相见小灰兔就知道讨好呢。难道这天地之间生命的机理都是一样的。我问它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乱跑呢？也不怕深山老林里遇上虎豹之类的东西伤害自己。小灰兔听说说到这里，一直竖着的耳朵突然软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篝火照耀的颜色，还是小灰兔内心深处有了变化。它说不出来怎么能行呢。她和孩子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再危险也得想办法活命。

它有孩子？我当时很是好奇。我只知道春天小兔才会发情，才会生育，没想到冬天里它也会发情，也会生孩子。我说怎么不白天出来呢？小灰兔说，白天哪里会是它们的天下呢。这座山林现在活着的小兔已经不多了。

难道这里有老虎？我有点担心。小灰兔点点头。忽然它站立起来，两只耳朵又竖了起来。看它机警的样子，我下意识的意识到洞外一定是有动静了。这时小灰兔告诉我，老虎要来了，它不能在这里呆了。它还有孩子，它要让老虎当了美味，那它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它说完一蹦一跳的就朝洞外冲了出去。

老虎要来，那可是兽中之王呀！我现在被冻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是有力气又能怎么样呢。小灰兔还能跑，可我现在连挪动一下双腿都有些困难。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大老虎真的进来了。它慢慢悠悠的，血红的舌头正在舔着自己的嘴唇。好像是刚刚美味了什么一般。

说来也奇怪，在动物世界里，我最害怕的是耗子，最不害怕的就是老虎了。我看到老虎朝我走来，我竟然没有意思的怯意。老虎好像还一愣，大概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它算是王中之王了。眼前的这位怎么会没有一点胆战心惊的意思呢。

老虎一直走到我跟前。我在它的嘴角发现了刚才小灰兔的毛，看来小灰兔还是没有逃脱厄运。我想问它是不是吃了小灰兔。可是话到嘴边我又咽回去了。我怕老虎问我，不让吃小灰兔，难道吃我不成。不过聪明的老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竟然伸出自己粗大的爪子，像是要和我握手。这时我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也伸出手去。

老虎也说话了，说一个晚上就遇见了一只小兔子，还真的不够塞牙缝的。不过也算有收获。它是看到这里有亮光才过来的。在这座山林里，它呆了几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在夜里看到亮光。我告诉老虎我的属相也是虎。老虎并不奇怪，说这是前世安排好的，它早就知道了。我看老虎很和善，也就取消的顾虑。

我问老虎小兔子多可怜，怎么把它给吃了。老虎很惊讶，瞪大它的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我这样的问话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世界就是这样，既然有我老虎存在，就得有存在的理由。你的意思我这不能吃，那不能吃，难道让我去吃草不成。老虎说的没错，它是食肉动物，总得吃肉。不让它吃小兔子，那让它吃什么呢？

我说可以吃耗子嘛。老虎一听仰头长嘶一声。说我是个男人，怎说出的话就像女人呢。吃耗子那是老虎的事情吗？老虎吃耗子，那猫咪做什么呢？老虎这么，这么一说，我顿时还真的就有点不好意起来了。最后我告诉它，我家的猫咪早就不吃耗子了。老虎很惊讶，问我猫咪不吃耗子那会吃什么呢？

我说我们家的猫咪现在吃的是香肠火腿。那味道多好呢。老虎一听一屁股坐在地上，用爪子拍打着自己的大头。说自己真的好后悔呀。当年不是为了展现自我，它也完全可以和猫咪长的一般大，也可以躲在人间，现在也享受香肠火腿的待遇。现在倒好了，猫咪在人间悠闲自在，不逮耗子竟然还能安逸的生存。可它现在为了活命吃点野味，竟然遭到大家的唾骂。好像它是魔鬼，大家都是天使。

我这时感觉老虎也怪可怜的。尽管它是兽中之王，尽管它在这里一统天下。可是和我家的小猫咪比起来，那还真的就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老虎最后要走了。她说它也有孩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还等着它弄点肉回去了。这时我看到山洞外东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了，我知道天就要亮了。

我想说只要我能回家，我去给它弄点肉来。可转念一想，我能弄多少呢？所以我沉默了。老虎走了。山洞里德篝火这时也已经燃尽。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大地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而且又回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又是阳光明媚，又是暖洋洋的。我找到了来时的小路，我开始往家走。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黄呼呼的一堆。会是什么呢？我加快脚步，走到跟前一看，原来就是从我那里离开的那只老虎，不知道怎么竟然死在了这里。我蹲下身想看个究竟，发现它卧着的地上有一大滩血，而且血还没有凝固，看来事件也是刚刚才发生。

是枪伤。我知道用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的。我坐在老虎跟前在等。这时我发现竟然有几只耗子围在老虎身边，好像它们也想从这里获得点什么。虽说我怕耗子。可是自从我和老虎作了交流之后，就不怕它们了。我走山路顺手拿着一根树枝做拐杖，这会儿用上了，我用树枝驱赶着耗子。就在这时，不知道算不是是猎人，只见他手里端着枪，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见我大吃一惊，说我怎么敢喝老虎呆在一起呢？

我知道是他打死老虎的。我说现在不是不准扑杀老虎吗？他怎么还敢这样做呢。端枪的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简直就是从外星球来的人。现在的社会谁还相信那些说法呢。不让做的事多了，可不照样都在做嘛。他射杀的只不过是一只老虎，说不定还是那只周老虎呢。没人会管的。

一说到周老虎我想起来了。前两年陕西出了个周老虎，他说他在山林里发现了华南虎。当时在全国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结果最后才是假的，是周老虎用一张年画玩笑了硕大的中国，让我们各级的那些官吏们出尽了洋相。他今天说这老虎是周老虎，看来他有办法了。别人看见了他会说是一张年画而已。

有这种逻辑关系。既然周老虎可以把年画说成华南虎，那他怎么就不能把真老虎说成是年画呢……

想到这里我不想和他辩论了。我起身要走。不料他拦住了我，说既然遇上了，也就份上一点，这样两人都安全了。我明白的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也同流合污，如果我拿了虎骨或是虎肉，那我也就成了同案犯。要是有人问起来，我也只能是说年画了。

我不想要。可是我发现手持猎枪的人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我，而且竟然把枪口也对准了我的脑门。我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什么事情能会不发生呢。前不久我们县大白天一位开出租的少妇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我只好点头说带点虎骨吧，因为那天唐山地震我住防震棚结果落下了关节炎。听说虎骨酒很管用的。

那人一听我愿意带点虎骨，马上就喜笑颜开，说着就对了。现在的世界本来就是有福同享的时代。他给我取下一根虎骨，然后和我握手拥抱，好像我们就是已经好了千年的蛇妖兄弟……

我还没有走到家，手里的虎骨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竟然拿着挠痒痒的孝顺挠挠。妻子一看我的样子，既好笑又可气。问我是不是用做什么梦了。

我说梦见小灰兔，梦见老虎，还梦见猎人，最后我还得了一根虎骨呢。妻子一听也笑了，说我心灵已经神经了，要再不治疗，终有一天会走进精神病院的。

我躺在床上，脚板好像都已经出了汗水。回味妻子刚才的话，不由觉得怪有意思的。要真能走进精神病院，恐怕那也是我的造化。当年尼采不就是在精神病院给我们今人留下了无与伦比的精神财富。当然我不敢有那样的奢望，但我想给自己留点自我安慰倒还是可以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