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口是老家村子里的一个路口,成丁字形,村里人习惯称它十字口。
老家有一个很气派的名字叫龙窝,意思是藏龙卧虎之地,相传还真有晋朝的一个皇子来此避过难,名字好像也是因此而来。至于到底是怎么来的,我问过爷爷,爷爷也问过他的爷爷的爷爷,好像并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来历。但生活在这里的我们确实为这个名字骄傲过,尽管并没有听说我们这里后来出过什么大官名人。
十字口就坐落在这个有着气派名的村子中央,而那时的老家也真是人丁兴旺,物产丰富。有整条整条沟生长的大红枣;有适宜稻谷红薯生长的黑土地;有蓝蓝的天,也有满山头常年青翠的柏树。即使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生活在这里的老家人也能填饱肚子,因此也吸引了一批平原上长的水灵灵的姑娘们。整个村子数十字口最宽阔,一辆大马车在那掉头是绰绰有余,村子里一般开会只要把那口吊在十字口那棵老槐树下的大钟一敲,大家就会陆续的在这里集合。不用人指示,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的有的蹲在地上,有的找半块砖头随便坐上去,如果稍微去早一些也可以占到十字口那几家门前的大青石。这可乐坏了我们这帮小屁孩,猫着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当然有时也少不了挨队长的臭骂。
小时十字口就是我们这帮孩子的乐园,也有人玩笑着说这儿是人市,只要有空闲时间大家就会聚集在这儿,当然这样的时间大多是冬天了。忙碌了大半年的农人们终于可以闲下来了,十字口成了大家汇集的焦点,平时它都被我们这帮小屁孩占领着。大老爷们一般都是装上一锅自家栽种的烟叶蹲在青石上晒太阳,也有玩媳妇跳进,扯咸蛋的;妇女们则一边拿着活计,一边东家长西家短的唠着磕,手里的活计是不会因此停下的,有缝棉衣的,有纳鞋底的。当然都是些手工做的好的,一般做的不好的是不会上这儿的,害怕丢人现眼。大家比拼着,闲聊着不觉太阳已过了头顶,习惯性的拍拍身上的灰尘,风风火火的朝家的方向走去,这时即便是新来的小媳妇看她进的家门也能知道他是谁家的女人。
站在十字口可以看到整个村子,住在十字口周围的也都是村子里早年的老财主。老李家和老沈家坐落在丁字的横上边,也就是东边,老王家,老孙家在下边,南北各守一家。这更让十字口成了村里的心脏,他们都是蓝砖砌的门楼,青石雕刻的石狮,雄赳赳的坐落在砖砌的石阶上,门前摆放的青石发出蓝幽幽的光。整个村子的人都围绕着十字口一百来米的地方依山而住,这更给人一种紧凑的温馨。无论谁家的马嘶狗吠,只要你站在十字口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每到下雨天这几个门楼下更是成了我们这帮孩子汇集点,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各守一家,各自忙自己的,有堆泥人的,有抓子的,有跳绳的......这样直到家里人喊着吃饭了,大家才会冲进雨雾中,不一会儿就散开了。十字口一下子变得冷清多了,只有檐前的滴答的水声在劈里啪啦的脆响着。
夏天那棵生长在十字口的老槐树下,卖冰棒的在知了不知疲倦的伴奏声中叫卖着,五分钱一根的冰棒换来了我们这帮孩子不知多少笑声和泪水。几只刨土的母鸡在不远处的墙根下嬉闹着,散欢的狗儿们这时也会变得十分乖巧,它们蹲在老槐树下伸着长长的舌头盯着来人。但只要主人不发话,它们是不会轻易下口的。
冬天,当寒冷的山风从平原上吹进来;当村子四周翠绿的山头变成了黛青色;当最后一片火红的柿树叶子从空中斜飘下来;当整个村子里的牛马闲的嘶叫时。这时十字路口真正的活了起来,各种杂耍的,卖小吃的,卖丝线的,爆米花的......都相继沿着村东头那条小路,推着吱吱呀呀的马车相继来到十字路口。有的敲着手里的罗盘,有的扯着喉咙发出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平时在十字口玩耍的孩子们这时都会不约而同的跑回家缠着大人出来买上一个棉花糖,一个发卡什么的小玩意。这样直到太阳偏西,鸟雀归槽大家才恋恋不舍的走进家门。
如今十字口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红火热闹,几乎看不到人影,但还是被紧紧的裹在了村子中央。原先的青砖石瓦经历了常年的风吹雨打,年久失修,已经露出了里边的残垣断壁。那棵生长在十字口的老槐树每到夏天仍然是枝繁叶茂,只是那口锈迹斑斑的铁钟已不见了踪影。靠天吃饭的老家人已经相继溶入了人来人往的大城市,站在城市的红绿灯下,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记起老家十字口的鸡鸣狗吠声。
老家的十字口,怕是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热闹非凡的景象了。但那情景一直追随着我,总会在我睡的正酣时飘进我的梦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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