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星期六，阴，有我喜欢的干风。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淡淡的跟我说“再见”，在距2002年圣诞节还有19天的时候。我记得，他在昨天还说：“今年的圣诞节我们去看一场烟火，好吗？”　

“我是万加伦的水/44公斤的体重/88个琴键/24分钟的车程/33转的lp/一个任性的我/一个离开的你/原来/寂寞是任性孩子的/一种自由。。。。。。”电脑闪光的屏幕上留下这样杂乱无章的句子，我站起身，揉着接受辐射太久的眼睛。“别总在电脑前逗留，小心你漂亮的大眼睛近视了，我会心疼的。记得爱惜自己。”他的声音陡然响在耳畔，我习惯性的微笑回首，屋里空荡荡的，他不在我身后。　

12月10的凌晨零点零分零秒，失眠。　

倚在窗口，看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单车后座空空荡荡，像失落了什么，那么孤单而寂寞。想起过往淡定的岁月，他说，带我去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他的自行车在黄昏的暖风里颠簸，我唱我最爱的歌给他听：“孩子，孩子，我还是孩子，你原谅我吧，别对我说吧，我原谅你了，可是我终于哭了。”孩子，你为什么哭？他的旧单车曾就是这样，载着我走过开满木棉的年轻的长街。可现在，他独自走了，留下空空的单车后座在沉默中叹息。寂寞也许只是任性孩子的自由，他不任性，所以他仍不自由。　

我迷路在某个下午，没有日出，心里默数眼前大雾，快点燃蜡烛，数一数假设幸福，2，3，4，5，最后听见钟声响彻长空，2002年的圣诞节终于来临。我盯着电脑，看它在烛光里忽明忽暗。他的头像仍是暗淡无光的。我缓慢的移动手指，打出一行字：“你失约了，你说好在圣诞节来临那一刻一起上网的。。。。。。”正准备发出去，忽然手僵在半空，他的那句“再见”回荡在屋子里，像一团冰冷的空气。我的手就这样僵着，一个寂寞的姿势。我守着蜡烛，看它们无言垂泪到天明，自己脸上却有干干的笑。　

“圣诞快乐！”我对着大海呼喊，挤在人群中看烟火腾起，又散落。隐约听见他也在喊“圣诞快乐！”我一惊，他还记得这个约定？四处寻觅，却只见一片人海，没有他的踪影。那个说过要陪我一起数今年的烟火的人，被我弄丢了。2002年的圣诞夜，我一个人看了一场烟火，对着沉睡的大海喊了一声“圣诞快乐”，如此寂寞，又这般自由。　

脱手骑车在路上，骑得飞快。凌晨一点的路上找不到人，只有婆娑的路灯灯影，和隐约从不眠人家里传来的键盘敲打声，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寂寞的灵魂。我一路飞驰，只听见风从耳旁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是在翩翩起舞，不由自主，才发现飞翔原来只是简单魔术。这一刻，觉得好自由，只有一种感觉：云的归于云，雾的归于雾，飞扬的归于飞扬，天空的归于天空，而我归于寂寞的自由。。。。。。　

跨进家门，一片黑暗中电脑的光芒柔和而温暖，邮箱里安静的躺着他发的e--mail------　

“2002年的圣诞夜，我挤在海边人群里看烟花腾起，散落，对着海喊，圣诞快乐。依稀听见你同样的呼喊，四处寻觅，却只见人海一片。。。。。。我现在终于明白，任性也是一种资本，我不任性，所以现在仍不自由，又何来快乐？所以，请你继续做那个任性的孩子吧，至少，你可以自由。。。。。。”　

我拨他的电话号码，只有答录机的声音，响在清冷的空气里。我轻轻的说“再见”，有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　

“寂寞是一种自由，让眼睛跟背影远走，我抱紧云的双手，想学会在天空游泳，去问那只没有目地的信天翁，可望见天堂的窗口，银河向西还是向东流，谁左右？去问那道伤痕累累的彩虹，微风是否真能止痛？。。。。。。”12月26日，我在清晨温暖的阳光里，喝下一大杯冰水，听手指在键盘上击打的清脆音符，一行行字跳跃在屏幕上，安静的望着我微笑。孙燕姿的〈〈任性〉〉在房间里叮叮当当的跳跃，我还是当初那个任性的孩子，只是他已不在我身旁。　

原来，寂寞真的是一种自由。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快乐，仅仅因为自由。为了这份自由，两个人可能痛苦，一个人也可能很快乐。　

有谁说过，一首歌要委婉的唱上几遍，才能真正懂它的含义。其实，好的歌，只需一遍，一遍就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