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生唯一收到的一首情诗。
那是上世记七十年代初,我被送到山区一鱼场接受“再教育”,同行的是一百多个和我差不多情况的大学生。
我的祖辈给我唯一的财产是户口本上“家庭出身”那一栏里“资产阶级”四个大字。它让我十多年里“受用”无穷。
到鱼场不久我就被公社书记的女儿,长得象“正方体”一祥外号叫“团头鲂”的鱼场团支部书记定为“可以教育好子女”的重点帮助对像。这让不少人眼红,因为这意味着我靠近了组织,很快就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如果混得再好点还有可能提干。
也难怪女团支书要选中我,在人们的眼里,我基本要算个完人:1,8米的身高,80公斤的体重,懂丝竹,会丹青,搞个演出,出个专栏舍我其谁?打球更是独领风*,不然专区代表队为啥不计较我的“出身”每每招我入伙。当然,缺点也是有的,一是成份太高,二是饭量太大,那点定量根本塞不满肚子。
团支书经常象支援亚非拉人民一样把饭票三斤五斤的支援到我手里,虽然我是百般的推辞,奈何她是那么的坚定不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万莫奈何之下,我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只好笑纳了。
春节场里搞演出,让我主持,团支书说这是一重大政治任务,要我一定认真对待。我编了个舞蹈“远飞的大雁”歌中唱道:“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封信儿到北京,翻身的人儿想念恩人毛主[xi]……”领舞我早就瞄上了学舞蹈的苏柳。本行不说,人家可是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才有人才。可“正方型”团支书死个人不同意。说苏柳有海外关系,复杂得很!
我说:海外关系怎么了?末必她还能把你台上这群大雁带到旧金山去不成?不就是在渔场内部跳个舞吗?至于吗?我的成份也不好,又有什么资格编导这台节目?你另外找人吧。
见我如此,她拉长着脸万般无奈的答应让苏柳领舞。
演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苏柳得知我为她力争的情况后,心中十分感动。悄悄请我下星期天去她宿舍品品她亲手烧的小菜。说实话,想到要和她单独相处,我心中荡起一片柔情。她可是众望所归的美女啊!让人想不到的是在那缺盐少油的年月,苏柳居然整出了花花绿绿的一桌菜还有一瓶据说是她自己用山葡萄泡制的酒。
苏柳首先举杯向我表示感谢,还夸我有点象个男子汉,居然不怕得罪女朋友。
我一听急了:我哪有女朋友,哪个说的她是我女朋友?你说,我非找她说个清楚不可!
没有就算了嘛,何必着急呢。苏柳笑嘻嘻的望着我又说:大家看她对你那么好。还以为你要去当公社书记的上门女婿呢。
我吃错了药!
好,好,算我没说好吧?先吃好。侍会你用二胡伴奏我为你跳段“春江花月夜”吧,再不跳,腰都硬了。
你不是一早一晚都在练功吗?
是呀,我相信美是永远抹杀不了的,这种情况决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会好起来的……
在我二胡的伴奏下苏柳真象春风中婆娑起舞的杨柳……
刚回宿舍团支书脚跟脚的走了进来:你到那去喝的酒?
…… ……
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人还在,心不死,美女蛇终于出洞了,利用吃吃喝喝拉青少年下水。这是她们一惯的作法,金猴奋起千钧棒。要扫除一切害人虫。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怕谁?你也好自为之吧!……
后来的日子,我总看到团支书那张长长的苦瓜脸和感受到苏柳火热的目光。
后来好几天没见到苏柳的身影。一打听才知被调到山里的农业队去了。我一听就知道是谁在作怪。怒冲冲的闯进团支部办公室:你太过份了!
“正方体”坐在办公桌前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怎么?心疼了?对这号资产阶级小姐,就应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改造。你们如果还敢偷偷摸摸,那等侍她的将是更可耻的下场……
怕给她带来更大的不幸,我打消了立即去看望她和向她吐明心曲的念头。避其锋芒,等过段时间再说。
可没等我上山,她一女友来告诉我苏柳在美国的姑妈知道她的情况后以孤单一人为由将苏柳接到美国去了。并交给我一封苏柳的信。我打开一看,是一首诗:
落日把余辉
洒在你的船蓬上
我挥着手绢
送你出湖去撒网
船儿啊 掀起金色的波浪
浪花啊 涌入我充满忧愁的心房
湖岸上的少女
眼里含着泪光
把胸中的柔情
深深珍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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