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而漫长的冬季,世界只剩下无精打采。天地人,山河树,原野道路和城市,眼神思想和感情,一切都灰蒙蒙的。灰蒙蒙的日子久了,文字也被染得带上一层灰蒙蒙的慵懒。此时此刻,最能打破这庸常、给人惊喜的,大概就是一场飘飞的初雪了。
第一片雪飘下来,并没什么预兆。事先没有翻飞的云层,也没有雷鸣闪电,甚至没有任何的风摇树动,它就那么静悄悄的飘了下来。最初的几粒,并未感到在下雪,只是觉得脸上凉了一下,跟习惯了的西风吹来的沙子打在脸上的感觉一样。等沙子接二连三的凉起来,就有某个聪明人说一声下雪了。这样,就有更多人跟着附和和验证,说确实下雪了。同时更多人会伸出手来,去触摸这位分别了一年的老朋友,来表达一份久违了的惊喜。
几十分钟后地面上就可见到薄薄的一层,只是让人看起来不像是雪,倒更有点像霜。等再过一会儿,回头能看清自己脚印的时候,细沙一般的雪粒,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长大,开始有点雪花的样子了。再加上一群孩子们开始嬉戏,就确信是下雪无疑了。
然而冬雪毕竟不是春雨,春雨中的漫步是一种浪漫的享受,而在冬雪中逛街则需要更多忍耐。单说能长久耐了这份寒意的人就屈指可数。因此偶尔看到几对雪中散步的,一定是激情火热难耐的恋人。而更多的,则宁愿守在温暖的窗前,隔着玻璃欣赏雪花在楼口漩涡打卷,品味雪花落在窗台上的天籁妙音,免不了还要感叹一句瑞雪兆丰年的古话。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一夜醒来的刹那。本来睡前还灰蒙蒙的,一夜就完全变了样。如同一块灰突突的模板,经过罗丹的艺术的手,变成了黑白分明的木刻画。视野里,黑色的砖墙顶上了白色的屋顶,深色的树身戴上了白色的棉帽,一直在瑟瑟发抖的草,如今也在一层棉被下安详的睡着了。而远处苍茫的群山,更是一改往日的颓丧,将自己棱角分明的装扮起来,一下子就走到了你的眼前。仿佛是一位少小离家的熟悉而陌生的旧识,让你看着清清爽爽的。
置身这本来熟悉的世界,为一切的改变都感到惊奇:美丽了,陌生了,新奇了。在欣喜之余,让你不得不感叹冥冥上帝的力量。就这么平平常常的一夜,他只是挥了一下手,就使肃杀单调和干冷,变成了神秘恬静和滋润,还捎带着几许诗意与浪漫……除了他,谁还能有这么大威力呢?
忽然想到,春姑娘一路走来,从春天走到严冬,也算历尽了沧桑,于是就从一个五彩斑斓的盛装少女,变成了白发飘飘的尊贵夫人。而这改变,既是大自然的规律,也是一切生命的必然。对此,我们不该诅咒,倒该有更多的敬畏吧。
踏上洁白的雪毯,聆听雪花还在静静飘落,感触风儿穿过胸膛带来的凉意,回首身后一串细密而坚定的脚印,回忆往昔的青涩和懵懂,沉醉过往的迷惘和快乐,最深切的感觉,就是知道一直让人烦恼的纷乱而忙碌的生活,也一样可以有足够的空闲,让你慢下急匆匆的脚步,去体味自由的呼吸,去享受圣洁的境界。
其实,雪同样是一种花儿。作为花儿,它也有自己的生老病死和喜怒哀乐,也会在匆匆流年里渐渐的老去。但它一定也会像其他花一样,在飘散后留下一粒粒晶莹的种子。或许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在某个不经意的地方,结满了相思的果实。
雪还在纷飞,心依然飘摇。在地上层层堆积的,可有我童年的梦想?在半空翩翩飘洒的,可带着我如絮的思念?在随风儿回旋缠绵的,可有你不绝的温情?雪儿没有回答,一切还是那样淡淡如烟,似真似幻。
望着洁白的世界,突然傻傻的想,在你的世界也在飘雪吧?是否飘落到你我面前这朵雪花,曾在极高的天空相遇过?是否这历经千山万水的花朵,会有一朵从我的天空飘到你心里去?偶尔的相遇就是前生的缘分,温情的问候就是永久的牵挂。或许就当你仰望天空的时候,那朵带着我祝愿的雪花,就会轻轻停歇在你的脸上,让我们各自读懂其中的问候和祝愿,让我们一起放飞同样的心情和梦想……
在只有黑和白的色彩里,世界变得简单而直率,庄严和肃静,就像我对你的牵挂。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轻轻写上我满心的快乐和一腔的祝福,交付给飘渺的微波,就让他代替西来的寒风,捎给你,我远方的朋友。让我们一起感受这瑟瑟的寒风里这份湿润的温情。我在这一串熟悉的号码里看到了你微笑的脸庞,你也会在这一片璀璨的晶莹里,念出着我的牵挂吧?
雪还在不绝如缕的飘着,仿佛是为周亮那优美动人而略带伤感的旋律的物化体现: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可有炉火温暖你的手?可有微笑填满你的家?踏雪寻梅已成我梦中的童话;花瓣纷飞飘洒着我的长发。摘一朵留下我永远的牵挂,在寒冷的日子里伴你走天涯……
你那里下雪了吗?远方的你,可收到了我的这片雪花?
于木鱼宅
2010-11-29
-全文完-
▷ 进入木伯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