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去参加朋友父亲的追悼会。我记性不行,思索数遍也想不起今年是第几次踏入殡仪馆的大门。我把许多人的死混沌在一个相似的时间点上。跟着前面的人,沿着雪白的台阶往上走,也没有太多可感怀的。仪式尚未开始,追悼大厅前人群嘈杂。未闻到啼哭让我内心稍感平静。
十多年前,奶奶过世的时候,我的眼泪在眼眶转圈,愣是掉不下一滴。两年前,爷爷拉着我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悲痛。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发现自己是这样一个冷酷苍白的人,我深感愧疚和不安。
人性总是包含太多无以澄清的复杂。卖棺材的希望有人死:有人死了,才有生意可做。文人喜欢看到有人死:有人死了,才有悲伤的故事可写。这是真实的。我望着盛放在鲜花中亦已冷却的尸体。鞠躬。重新抬起头颅,心中充溢了提笔的欲望。
写过的很多文字,源于心之所向且不愿加以掩饰,友人看到之后说:在那些字里行间总能嗅到腐朽、死亡和终极的气息。对此,我难以言复。这是一种挣扎,既渴望死,又无力拒绝生。我看到,生和死同样是冷漠而残忍,又都同样充满了蛊惑。在矛盾情感的对峙中无力挣脱,是很容易导致人格毁灭的。
过去的每一秒钟,世界上都有人因为种种原因死去了。在死亡跟前,余生幻想着营造一场无怨的谢幕,只是痛苦活着的人需要的安慰剂。不止一次的勾勒过,在非自然的状态下生命戛然而止的画面。像一根崩断的琴弦,不再能发出天簌般的音色。断了与这个世界的所有关联,断了与自己躯体的所有血脉。那情景,如同经历复仇的快慰,嗜血的兴奋。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林黛玉的这段葬花词,道尽了尘世的凄惨悲凉。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真正读懂谁。人与人之间,相处越多,了解得越深,越容易发现彼此间差异,便越是感到陌生,越是难以靠近。最后索性不再开口,宁肯孑然一身。最后带着许许多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死去。坟墓是他们矛盾、坎坷一生的何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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