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冬至过后的星期一,为伯父做葬礼,当母亲和堂姐为伯父煮脚底饭(也叫半生饭)的时候,伯母失声痛哭,族上的人在安慰着伯母。我知道了我失去一位亲人。我的泪水总在眼眶里逗留着。
四年后的11月20日零晨3点45分左右,伯母也与世长辞。11月21日为伯母作最后的告别时,堂姐失声痛哭,从远远的地方听到了堂姐的哭声,渐渐地愈来愈大,一次又一次地刺痛我的神经,我也噙着泪水,不敢放出声来,一边在棺木边安慰堂姐,也一边在强忍泪水掉下来,生怕我的双亲看见,更怕我的族人看见,为了证明我不是懦弱的人,我学会了坚强。
伯父母对我家恩惠很大,原本就是两家人。他们和父亲是同堂的兄弟。在新中国最艰难的时期,和千千万万中国老百姓一样,我的祖父母被活活饿死,那年大概是1960年,那时父亲才六、七岁,父亲的姐姐大概9岁。祖父的兄弟众多,但也无法照顾父亲和大姑。后来是伯母和伯父收养了父亲。而父亲的姐姐则被另一对伯母收养,最终因照顾不周和贫穷,夺去了大姑的命。伯母常常和我讲起,如果当时她来照顾大姑,也许不会死亡,因为另一对伯父母有自己的子女,自然对大姑有偏心。到后来伯父母才收养了堂姐,和父亲年龄相仿。以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堂姐是我姑,伯父母是我的爷爷奶奶。因为我们的年龄就是祖孙三代相隔的年龄段,很符合。所以常常被人搞错。也许父亲命硬,在那么艰难的时期存活下来,一是来自伯母的照顾;二是来自上天的恩赐。但最终还是离不开伯父母的照顾。也许,伯母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去照顾父亲的姐姐,成为她一生的痛。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让伯母看见我大喜的日子,希望在天之灵,我的伯母能看到,可惜,她再也喝不到茶了,再也不能封红包给我的媳妇了。
四年前读李密的《陈情表》中的句子:“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让我泪流满面,今日想起他的《陈情表》,我亦泪流满面。父亲无伯父母,也许不到今日;伯父母没有父亲,也难以终晚年。这篇文章在父亲的身上表达是再合适不过的。如果父亲是作家,他定会写出像《陈情表》那样的好文章,感动着世世代代的人。
两位老人就在我们的生活逐渐好转的时候,离开了我们而去。我们的内心极度疼痛。惟有这两座坟墓值得我们每年去牵挂,到每年的清明,我们都得到坟前去烧香。
母亲背着侄女在棺木边红肿着眼睛,不知情的侄女眼睁睁望着棺木,她不知道里面躺着是伯婆?
就在伯母的娘家人走的时候,我们在门外跪着,让他们离开,当他们扶起我们的时候,我发现了父亲红肿的眼睛,比哭过还难看,其实我的泪水也在流。到了这一步,伯母就快被埋在无论贫穷、贵贱、美丑,善恶的土地里去,从此阴阳两相隔,黄土像母亲一样包容自己的孩子。
送别了伯母后,我很快就回到了单位。我本以为我很坚强,我不哭,可是在单位的宿舍里,我回忆着我们和伯母快乐的时光,突然潸然泪下,化成了星星化成了银河。
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我想这样已经足够了,只要我们对逝者生前好,就问心无愧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伯母可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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