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冷冬夜,仰望光波浩瀚的星河,触动人心的不仅是那澄澈到极致的美丽。当一抹湛蓝的星光穿越千百万光年的幽暗时空,抵达人类旅居的星球时,或许那颗星宿早已坍塌、寂灭,但它发送的光焰依然朝着宇宙深处经久不息地蔓延。在星夜起航的旅人,从不愁丢失通向高远的晶亮坐标。
一颗星体,以微小的光芒牵动着无数人的视线。由一点出发,拓展出无限地深度与广袤,思想的魅力也在于此。这情景和宇宙诞生的过程何其近似。不同的是,宇宙存在理论上的限度,而思想则包容了无限可能。它挣脱时空与引力的束缚,穿过光所不能出入的界面,由一个千年,辉映另一个千年。
“没有人会忘记,没有人会被忘记。”这句是篆刻在列宁故居前苏联反抗法西斯胜利纪念碑上的铭文。当做为生命唯一载体的身躯被残酷摧毁,我们所能献上的最高规格的敬礼是铭记。因为生命卑微而短暂,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保留下坚不可摧毁的记忆,用做凭吊和缅怀。为这,古人学会结绳记事,在洞壁兽骨上凿刻文图,我们对当下发生的事也有各种形式的记录。唯有让精神和思想世代传承,过去才能不为历史忘记。
风过处,花从枝头自然的凋落。总有几片残瓣,在时间无涯的荒原上被拾掇,盛在掌心给人以无限浪漫的怀想。事物总有相悖一面,一瓣花,同样可视做一个苍凉的符号。人的感悟越深,了解的真相越宽泛,往往越容易触及生命包含的悲剧性实质。每个人都会发现,即使曾经拥有再多,也无法改变终将变得一无所有的命运。四个世纪以前,当白发苍苍的笛卡尔在星空下发出“我思故我在”的感叹时,这位伟大先哲也一定思考过自己不久将要“不在”的情形。诚如斯言。谁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哪怕再也没人能证明我们存在的事实。但此时此刻,谁也不能否认我们生命的意义。明日,如同那随风凋零的花瓣,虽注定化做一掊黄土,却以另一种形式,在来年春暖悄然攀越枝头。
在纤尘中感受世界的脉搏,在思索中把握脉搏的规律,在规律中提炼人生的智慧。我们经历风霜,一步步成长,慢慢地走向成熟,变得坦然和宽厚,终于接受了原先以为不可接受的事物。早在公元前,古希腊哲学家就说过:“生命本就是以死亡为目的地的一段旅行。”因此从古至今,所有具有伟大智慧的圣贤都认为,拒绝死亡实际上是剥夺了生命的真正意义。死,自然如秋落的黄叶,入海的溪涧。
可是无论我们熟谙怎样的哲学,对待死亡怎样的淡然处之,也无以消解所爱之人的死带来的哀痛。我们因爱而驻守在这个荒凉的世界;这个世界最大的幸福来自于最爱的人。然而,不管两个人彼此相爱有多深,携手多久,总有一个人要先赴远方,将对方遗留在原地。生死相望,谁比他们更悲伤?
岁岁年年,故人的魂灵依然在青岗飘扬,像永不堕落的旗帜。坟茔上,白色的蒲公英乘风散去,奔投远方,去寻觅新的疆土。蓦然间发现,那树墩上残留的积雪,未等春暖已润化出一抹养眼的新绿。至此相信,新的生命总会从凋残的枝节萌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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