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的余辉把大片的天空染成了瑰丽的血红的色彩,朦胧而暧昧,美的令人绝望。那是我一天中最喜欢的景象.从我一年前走出医院大门看到那让我一下子被震撼住的景象起,每天这个时候,我都会来到天台,看向那美丽的西方天际。每每那片血红都让我觉得窒息,让我的心像被用力挤压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捏成粉碎;每每那片血红都会让我生出无端的绝望,抑制不住的恐惧让我即使狠狠的抱紧自己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栗,无望的泪还是会禁不住的落满脸颊。可是,每天,只要有太阳,我还是会来到天台,看那血红的落日,看着他用尽全力,拼命挣扎,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被黑暗吞噬的命运,感受着那被绝望压的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都市的灯火映亮了头上的天空,看不见黑丝绒般的颜色,也看不见闪亮的星空,只有小小的月牙仍在顽强的发着微弱的光.已经有多久,人们忘了头上那片夜空的本来面目,已经有多久,人们忘了不是只有在山顶才有星星的存在.我抬头望着那片被污染了的天空,心中一阵失落.
随手推开隐藏在霓虹下一间不起眼的酒吧,一阵混合了烟酒及各种其他味道的热空气迎面扑来,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旋既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都感到一阵轻松.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我感到无比的身心满足.就如吸毒上瘾一般,每天只有来这里呼吸一口这夹杂着各种气味的潮热的空气,我才会有一种活着的真实感.
信步进入,状似不经意的扫视了下周围:暧昧的灯光,看不清样子的客人,自由穿梭其间的服务生,以及,吧台内熟练的甩着雪克杯的调酒师.一切都是如实熟悉,让人心安.
慢步来到吧台的角落,坐上那个惯坐的高脚凳子,微笑的向看向自己的调酒师点了下头.
他回以一个洒脱的笑容,说道:"老样子."见我点头,就开始利落的动了起来.
我用手支着脸颊,撑在冰凉的台面上,看着他为我调酒.
他先挑了只杯子装满冰块,然后从小冰箱内取出柳橙汁,并由架上取下一瓶伏特加.在将冰块,伏特加,柳橙汁一起倒入雪克杯中后,他开始动作熟捻利索得上下摇动起来.
我有些着迷的看着,他调酒的动作真帅,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俗,可是脑海中却只有这个字出现.
"您的screw driver.请慢用."他将酒放在我的面前,转身又开始下一轮的工作.
收回视线,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扣住杯口,轻轻转动.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橙黄色液体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好美,让人都不忍心把它喝掉.
周围的一切好象和我处于不同的时空,又好象有一道无形的墙把我和周围的一切隔了开来。虽然处身期间,但又不受环境的干扰,静静的享受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包括这美丽的酒以及调酒的人......
在冰块融化掉前,我一口喝光了手中的酒。冰凉辛辣的液体迅速滑过喉舌,流进身体,很舒服,不一会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腹中升起,整个身体变的暖和起来,微酣的感觉袭来,说不出的舒爽。
如这半年来的每天晚上一样,我把失去橙色液体的杯子轻轻放回吧台,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上海的夜景一如既往的绚烂迷人,缤纷的霓虹下,路人踏着不同白日的闲适步伐,走过身边,依然繁荣的都市,有着白日所没有的神秘的吸引力。有人说在热闹的喧哗中,置身期间的人很快乐,处身物外的人很落寞。我想我是后者把。漫无目的拖着疲劳的身体缓缓走着,享受着属于我的落寞。
电话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打破一室的宁静。
匆匆走过去接起电话:“喂......是,我是......什么......"脸色刹时苍白如纸,手上的话筒也若在一瞬间重似千斤,脑中一片空白......
冰冷的空气,惨白的墙壁,还有眼前白布下覆盖的人体,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却又容不得有人去怀疑.机械的掀起白布,一张青绿色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发沿还有干固的褐色的血块.这就是那张早上还在对我欢笑的脸吗,这个毫无生气的干枯的躯体就是我慈爱的父亲吗......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等再能看清楚的时候那张脸突然变成了自己......有多久,差不多一年了,我都没再敢好好看看自己的脸,每次,无论的家里还是外面,我都用厚厚的化妆品堆砌在上面,掩盖掉原本的肤色.现在,终于能好好看看了......原来我的脸是如此的憔悴,如此的面无血色,就如死人一般......
猛然惊醒,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湿了枕巾,头发也潮湿地贴在脸边.脑中竟然闪现一个念头:这是不是预示着父亲要来接我了呢,我这病弱的躯体终于可以化为尘土了吗.甩了甩头,我撑起身来到浴室,打开淋浴器,温暖的水流顺着头流下来,可是还是无法驱逐深入骨髓的寒冷,身体还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环抱住自己,仿佛失去了站立的力气,靠着墙慢慢滑下,眼泪控制不住得落了下来,胸口传来熟悉的绞痛,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撑着地面咳嗽起来,很快脚下的水变成了透明美丽的红色.在意识渐渐消失的时候,我好象感到阴冷潮湿的气息,好象看到了黑色的斗篷和闪着冰寒光芒的镰刀.脑海中最后闪现出一个利落的甩着雪克杯的身影,在他的身边有一朵还没开放的玫瑰在渐渐凋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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