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坻之行(>之五的修改稿)
李潼修走了,小申也回行政部上班了。李老头儿将地形图修饬完毕,用email将电子版本发给了各个设计单位。
“丘经理,这地形图是不是打印出来,供做施工设计的平面布置用?”
“对!多打印几张,接水、接电也要用。图有多大?”
“1.8×1.0米。”
“那在家打不了哇。”
“就是,得找大绘图机才行,不知宝坻有没有?”
“正好,我和刘经理去宝坻,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好的。”李老头儿爽快地答道。这会儿,对于李老头儿来说,辛苦劳动的成果将要在纸上展现出来,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底点燃。
车内开着空调,有些燥热,李老头儿将仍残存有淤泥痕迹的棉袄脱掉,露出里面的运动服。这身运动服,自打在北京外甥女家换上,就一直穿着。
丘经理,广东人,1.80的个头,长相帅气,说话温文尔雅。刘经理,山东人,话语不多,办事稳重,有小家碧玉之风。这是李老头儿对他们的初步印象。
“李工哇!听说地形图测完了,要走,是吗?”在前排座位上的丘经理向后略偏转了一下身子,问道。
“家中来电话,催我回去。”
“什么事?很急吗?”
“按我离家时的安排,此事是不急的。不知他们是怎么搞的。”
“倒底是什么事吗?家里就没有人能办成吗?”
“主要是向政府要钱。”
“向政府要钱?”
“我在家负责市政工程设计,为政府的指令工程服务。政府欠我们的设计费。估计家里的人让我回去,就为催要设计费这事。”
“办这些事情,需要多长时间?”
“少则十天,多则说不好。”
“那你回去,争取半个月搞定,怎么样?”丘经理显然是想留李老头儿在这里长期干。
“丘经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这次天津之行,我已经达到了看望老朋友,结识新朋友的目的。” 李老头儿也表达了准备“撤”的意思。
“什么意思?你回去就不准备回来了,是吗?”
“是的,离家时,对老伴说的就是出去转转。”
“那怎么办?那个李工走了,你又要走,这个工地怎么办?”
“对呀!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给刘总谈过,再招聘一个测量工程师。”
“不好招哇,这个地方条件太艰苦。”
“搞测量的人,一般是不怕苦的。不过,这两年,搞工程测量的人员,确实很缺。”
“李工呀!你看丘经理求贤若渴,你就留下吧。”刘经理也帮助劝说。
“我也乐意与你们一块儿共事,况且这个地方非常适合干工程,这个项目也富有挑战性。”
“就是嘛,留下呗!”刘经理继续劝道。
“我回去后抓紧时间办事,争取半个月搞定,好回来参加4月15日的开工庆典。”
说话之间,车已进宝坻,司机小彭将车开进区建设委员会的大院,在办公楼前停了下来。李老头儿来不及穿棉袄便钻出车箱,闯进大楼,经询问得知四楼有个设计室,便直奔楼上。丘经理下车后向门卫打听到四楼有个设计室,也赶了过来,见李老头儿正在和一个人交谈,便凑上来,“怎么样?可以打印吗?”
“这位主任正在帮助询问。”李老头儿边回答丘经理边向主任介绍:“这是我们丘经理。”
“噢!欢迎。”
“帮帮忙嘛,多少钱?”
“我们还从未对外办这样的事,我问问看。”说完,主任进了设计室。
“李工哇,我和刘经理先去办其它的事,回头来接你。”
“行,我身上没有带现金。”
“需要多少钱?”
“不清楚,主任正在问。”
丘经理掏出钱包,抽出三张100元面额的,交给李老头儿,“够不够?”
“应该够了。”李老头儿送丘经理到楼梯口,返身赶回设计室,正遇主任出门。
“李工,我已给黄工交待了,让黄工给你办。”
“谢谢了!主任。”
“不客气!”
“黄工,你看看我这个活动硬盘,能打开吗?”
“请坐!”黄工用下颌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
李老头儿将活动硬盘交与黄工,就势挨着黄工坐了下来。邻桌的一个女孩,递了一杯茶过来。
李老头儿刚坐下,来不及起身,连忙边接茶边道谢:“谢谢!谢谢!”
女孩子笑了笑,转身又回到自己的电脑桌跟前。
“李工,这么大的图,我们打不了。”
“那,宝坻还有其它的单位能打吗?”
“我们办不了,就只有上天津市里了。”
“那,谢谢了!”
“对不起呀!”
“给你们添麻烦了,再见!”李老头儿说再见时,向刚才递茶的女孩点了点头,女孩仍是笑了笑。
李老头儿折身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推门向主任道了谢。下楼梯,出建委大门,不见小彭的车,他站在大门口,顺着视线观赏街景和市容市貌。街道不宽却干净整齐。抬眼望去,沿街不见高大的建筑物,大多是二三层的小楼,透出北方建筑的淳朴厚重风格。房子没有豪华的装饰,并不引人注目,各种商业招牌在微风中倒是额外打眼。李老头儿瞧见一家药店,便信步踱了过去。
“有秋水咸硷没有?”李老头儿进门后,向一位长相胖乎乎的营业员打招呼。
“秋水咸硷?没有。”
“别嘌呤醇呢?”
“也没有。”
自己需要的药没有,李老头儿转身向门口走去。
“是治痛风的吗?”背后传来问询。
李老头儿回头,循声望去,见是一位正忙着抓药的姑娘在问。“对,有吗?”
“有别嘌醇。行吗?”
“看看。”
“你看,这是给一位顾客专门进的,可以匀你一瓶。”
“多少钱?”
“九元。”
李老头儿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面额10元的递与姑娘:“你们这里怎么联系?有名片吗?”他对这位姑娘的服务感到满意。
“对不起!没有名片。”
“那你在纸上写个联系电话,好吗?”
“行。”姑娘从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低头写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姑娘就将一张纸条与一元零钱递了过来。
“谢谢!”李老头儿接过,见纸片上工整地写着:乾昌药店,022-29240149。遂将纸片和钱塞进钱包,将钱包放回裤子后面的口袋,扣好暗扣,转身出门外,顺着原路折回到建委门口。
公司的车还没有返回,李老头儿就站在宝坻建委大门外等候。刚才递茶女孩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好熟悉的面孔,好像在哪儿见过。可自己是第一次到天津宝坻呀,女孩高高的个儿,一副文静腼腆的模样,懂礼貌有教养……,哎!会不会是……
“嘀嘀!”司机小彭将车停在了李老头儿的身旁,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便又开动了。
“宝坻还有没有其它的地方能打?”见李老头儿空著手,丘经理问道。
“我问过了,他们打不了,只有上天津。”李老头儿掏出钱包,取出三张大团结,递与丘经理。
“慌什么?”
“完璧归赵。”
丘经理接过钱,又掏出手机,拨通了项目部的电话:“给留四个人的饭,我们正在往家赶。”
“李工买了什么好东西?”刘经理见李老头儿上车时手中拎着个塑料袋,这会儿才问道。
“买了点药。”
“什么药?怎么哪?”丘经理关切地问。
“别嘌醇,治痛风的。”
“你有痛风呀,很厉害的哟。要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丘经理是广东人,是知道这种病的。
“你得了几年了?严重不?”丘经理仍关心李老头儿的病。
“得了四五年了,一疼起来,刻骨铭心,半夜里可以将你疼醒。”
“那么厉害?怎么得的?”刘经理也想探个明白。
“这种病,北方人得的少,所以不太清楚。主要是吃好东西吃多了,所以痛风病又叫富贵病,也称帝王将相病。加上身体内部新陈代谢紊乱,对嘌呤物质分解不了,它们便沉积于小关节,形成痛风石,发作时关节红肿,一碰就疼。”
“没有特效药吗?”
“有,秋水咸硷,一吃就好。但这种药对肾损伤很大,久吃会造成肾功能衰竭,影响造血功能,进而恶化成败血病。”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目前没有。得了这种病,就是控制,别让它反复发作,不断恶化。”李老头儿一边回答着刘经理的问题一边又思考着那个递茶女孩像谁?
吴林生,一个高个子兵的形象跳了出来。小吴是原工程兵建筑第五十三师测绘排的战士,受训时并不显得突出,但因为个子高,曾有意让他成为一名经纬仪操作能手,因为有意,所以在训练中给小吴单独开过“小灶”,这种小灶,部队叫“单兵教练”,兵话云“不怕调皮捣蛋,就怕单兵教练”,可见这种小灶不是好吃的。那个时候,李老头儿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在讲究从严治军的年代,他的严格可能只能用苛刻来形容了(后来知道有一个词叫“魔鬼训练法”能准确形容这种“苛刻”)。怎么苛刻,他记不得了,但他记起了一件事。
公历1980年的年初,他执行一项特殊的测量任务,带了四个经过挑选的骨干到了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住在沈阳军区守备第八师司令部。刚到两天就收到了一封从天津寄出的信。他在天津既没有亲戚朋友又没有熟人同事,所以不敢拆信。八师的人讲他们的编制里没有与李老头儿同名之人,不妨先拆开看一看,不是再退回去便是了。拆信后先看落款知是这个吴林生所写,信的大意是感谢李老头在部队时的严格要求和精心培养,使他学到了真知识掌握了真本领,回村后,先是在村建筑队担纲测量,继而负责施工图预决算,现村建筑队已经发展成建筑工程公司并打进了天津市的建筑市场,他在公司里已经是一个技术骨干。来信的主要目的是想帮老领导买书(亏小吴还记得李老头儿爱看书),并开列了一串书名。这封信令李老头儿兴奋了很长一段时间,用现在时髦的话讲就是感动,战友情谊的感动,春种秋收的感动。他当即回信说明信中所列书自己早已收藏,让小吴不必费心。也勉励小吴发扬部队光荣传统给四个现代化建设多出力。递茶女孩长得像吴林生,会不会是小吴的女儿?记得小吴是1976退伍的,假设小吴退伍便结婚添孩,到现在小孩应是30岁左右,那么刚才见到的女孩肯定不是。小吴的小姑娘呢?相隔十岁左右的姊妹,很有可能。敢情,刚才顺便问一问姑娘贵姓,不就好了?可惜时间太紧!话说回来,哪有初次见面就打听一个姑娘家的姓名的?李老头儿不由得摇了摇头,独自笑了笑。好在这个时候,坐车的人或许是肚子饿了,或许是个各自在想各人的事情,没有人理会李老头儿在笑什么。
小车走温泉城,很快就回到了指挥部。四人下车,到食堂就餐。
-全文完-
▷ 进入ljshhbsz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