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抓手沙湖奎星阁

发表于-2011年08月30日 上午10:27评论-0条

那天,我挑了担菜“咯吱咯吱”往家走。离家老远,就看到隔壁的张二站在自家的大门前朝我这边张望。等我走到自家大门前,担子还未歇下来,就传来了张二的话声:“知道吗?又要拆迁了!”话语中隐隐透出几丝不安。

我放下担子,瞟了眼走近的张二,透了口长气,说:“真?”说着,掏出根烟,递了过去。

张二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又替我点燃,吸了口,说。随着张二嘴唇的上下蠕动,那烟也一丝一丝地往外抽:“这回是真!前些日子你不在家,还来了好些人,是村里的董村长带来的。还把屋前屋后的尺码都丈量起走了。刚一刻我回来,就见刘队长笑着对我说:‘小张,恭喜你吔,伙计,有钱用了。’我只啊啊了几声,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我准备告诉我老大晓林哥他们,可他们的门都锁了。都还未回来。我又看你屋的门也锁了,也没回来。我正准备走的却发觉你挑了担菜回来,才站在大门口等你,告诉你这些。你看么搞呢?”

我听完,愣了愣神,问道:“刘队长没说拆了么安排?”

张二想了想,说:“刘队长说,村里的土地都押完了,没得地方安置了,要我们各自想办法。”

我冷笑一声,说:“我说他们不会管我们的,你们偏不信。”

张二懊悔地说:“哪个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呢?当初地没得人种的时候,书记、村长都跑来作工作,说,要我们安心种菜,时间长了,有政策了,还会给我们解决户口的。现在可好,这大的事出来了,书记村长的影子都见不到了。还要把我们一鞭子赶走。唉,么搞呢?”

我缓过了神,笑着说:“你们倒好哦,往后面你老头那里搬就行了。就我不知道么搞。”

张二仍下烟头,说:“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打劫(注:扯皮的意思。)吔。”

我说:“不想还不要想啊!你我又赌得出个么狠啦?别个的位置,说要你滚你不敢不滚。唉,千不该万不该哪个叫我们是外来人口?唉——”

张二见我在不停地叹气,张二跟着也叹气。张二叹气着离开了我,锁好了他家的大门,叹气着骑上车子出去了。

我望着远去的张二,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无主地愣在了那里。

晚饭过后,我觉得憋闷,浑身上下似有钢针扎样难耐。我烦躁地往外走。出得家门,抬头瞭眼天,眼睛顿觉一亮,不禁停下了脚步。此时,月儿正圆,星儿正稀,风儿正微,拂在身上,哈,柔。心中不由感叹这一夜的好天。唉,又哪有闲心来赏观啦!我转身去了田哥家。

田哥田嫂正在吃饭。田哥见我进来,赶紧放下碗,递了支烟,又端起碗,继续吃饭。

我接过烟,寻了条板凳,坐下,闷头抽烟。

田哥瞟了我一眼,也不搭话,只哗哗地吃。

我见田哥吃完,赶紧递过去支烟。

田哥连忙放下空碗,接过烟,点燃,过来,在我对面坐下,也不言语,也只闷头抽烟。

室内只闻纸烟燃烧的“咝咝”响。

田嫂这时也吃完了饭,连气都不喘一口就去收拾去了。

我瞅了眼一地的烟头,无奈地丢下手里仍在冒烟的烟头,站起身,说:“睡吧,明天还要吃亏的。”说完,就往外走。

田哥跟着也站起来了,也应道:“睡吧。”跟着也往外走。

我站在田哥家大门口,撒尿。

田哥过来也撒尿。

我说:“么搞呢,拆了?”

田哥笑了笑,说:“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啊?”

我也笑着说:“还不又要遭罪啊。”

田哥仍然笑着说:“打算出来就不怕遭罪,怕遭罪就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说:“睡吧。”

田哥也说:“操也操不好的。”

我抖一抖裤子回去了。

田哥也抖一抖裤子进屋去了。

我站在废墟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张二早已靠拢他父母去了。唉,我要真象田哥说的那样“回去直靠呃”那就好了。净身都可以入住了。可关键是我不想回去。出来都三四年了。都习惯了。虽然这三四年里在这儿象狗一样地活着,但我却就是不想回去,不管么说,这里是武汉。是大城市。各方面的条件肯定都要比乡旮旯里强。吃水,水龙头一拧,哗,那水清得都照得起人影子来。即便喝生水都不担心会生病——我自从搬来武汉,一直都在喝生水,却从来都没有生过病;出门,有清一色的水泥路。下雨天就是穿起绸缎做的绣花鞋也保证不会打湿。更别说沾上一星半点的灰尘了;上街,有公汽。如果还想韵一下味的话,手一招,的士准会悄没声地停在你身旁,呜的一声溜走了;购物,有武商、中百;就医,有同济、协和;求学,有武大;游玩,有中山公园、汉阳动物园、东湖、黄鹤楼;拜佛,有归元寺、宝通禅寺。可不回去这往后的日月又该么熬呢?

这时,正是上午九点,太阳都有些毒了。我戴了顶草帽,赤身,身上已在往下淌汗水了,一垄一垄的,曲曲弯弯。我却不觉得。菜田里的杂草都比菜深了我却无心去莳弄。我只痴子样地站着,愁。

这时,田哥来了。

田哥说:“苗圃正在分地基,你去不去?”

我说:“我还不想去。”

其实,我又哪是不想去呢?只是前些日子的晚上,我去了趟兄长家,兄长答应了帮忙。还说到时候来通知我。可都逝去了这些日子,却还没得一点影音。虽然有心想再去一趟,却又因白天的劳累,晚上连动都懒得动弹,自然也就提不起又去的闲情来了。

晚上,隔壁的刘哥来了。

刘哥说,苗圃的老表们要他带信来了,说都跟那个男老表说好了,说只要我去一趟就行了,说明天就可以去收拾地基了。

我听完,二话没说就去了。

果然弄到了三间地基。

于是又有了房子。

于是又可以象狗一样地在大城市里生活下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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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笔耕潇湘点评:

白描的手法,表现普通老百姓无奈的生活。问好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