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知道国家就是用来被人民忠诚的，因为它永远正确，你只能赞美。而如今却知道了一件奇事，就是居然有国家会向自己的人民道歉，为此还特意设立了国家道歉日。

具体是这样的。从1998年开始每年的5月26日是澳大利亚国家道歉日。这一天全国各地举行纪念活动，纪念1880年代至1960年代，政府对“被盗窃的一代”的家庭和儿童造成的伤害。因为在整整八十年的时间里，政府以改善土著儿童智力为由，把他们强制安置到抚养机构或白人家中。并销毁土著儿童亲生父母的资料，以防他们寻找到自己的亲人。以至有超过十万儿童被强制安置。这批被重新安置的儿童被就称为“被盗窃的一代”。这个“国家道歉日”就是要让对此事有责任的组织对当事者道歉。

这当然只是个消息，甚至不知道真假。就算是真的，毕竟时日太久，这道歉本身已经没有了最初悲情的内涵。当年政策的制定者早已作古，而被“盗窃”了一代很可能比原来更幸福，甚至想不是国家向自己道歉，而是自己该向国家感恩。

就具体来说，设想一下，这道歉该怎么进行？谁代表国家？谁代表受害者？一个庄严的仪式上，政府首脑和各级领导站在台上，几十万土著后代排列整齐，台上向台下三鞠躬？这样以来，这道歉倒更像默哀了。而这里又没有死人，如果台下有人笑了，倒更像一场作秀！于是这样一场严肃的活动，也就失去了本来庄严的氛围。这让数千万国民怎么诚惶诚恐的热爱这个国家？或者反过来，为了维持国家的庄严，道歉大会会再将几个不严肃的人以国家的名义抓起来治罪！

澳大利亚的国家道歉没仔细研究，中国的群体道歉倒是一直在酝酿。类似的，现在网上就有不少红卫兵道歉的消息。这样的道歉该如何进行呢？或者老舍傅雷们有资格接受他们的鞠躬，他们毕竟死去多年，躺在骨灰盒里不接受也没别的办法。或者郭沫若们更愿意看到红卫兵们的进步再赋诗一首。只是他自己早年留在白纸上的黑字，是不是会让他同时也无地自容？或者会有更理智和客观的专家会站出来教育大家说，文革不单纯是红卫兵的错，国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每个人可能是其中一员，却没资格代表这组织，受害者同时也是加害者，这道歉和宽恕的对象，也就模糊到无法分清，道歉和宽恕本身也都没必要了。

这样看来，全国政协委员毛新宇少将的眼泪倒更真情些。据报道《毛岸英》播出后，毛新宇每看一集都要流泪！想来，作为伟人之后，毛新宇的泪，不仅是为去世的亲人哭，更是为健康的信仰哭。所谓家国天下，如今有资格将家国列在一起的，也就非新宇莫属了。帅不占险位，国家将王储置于弹坑内，以至让这江山变了姓氏，这悲情得有多少眼泪才能冲刷走？或许面对这历史的悲剧，真的需要国家出面正式对将军道个歉！

从抗美援朝非正义性到镇压反革命的杀人如麻，从反右摧残知识精英到大跃进的昏天黑地，从庐山会议阴霾骤起到大饥荒饿毙无数，从发动“文革”亿万人歇斯底里到毛本人的众叛亲离，再到国家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

国家如上帝。科技发展了，上帝消褪了。公民壮大了，国家复原了。人性回归了，国家道歉了。国家如幽灵，它无所不在，却又无处寻觅。它毫无意义，却又立竿见影。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三十年回望，文化革命的疯狂，让世界惊奇其实革命就是破坏的同义词。甲子弹指一挥，曾经多少以国家名义感染过一代人的所谓英雄与光荣被一一揭穿。六十年过去，多少类似的卡廷事件，让我们知道其实苏共与纳粹病没有两样。

在挖掘机的轰鸣声里，你总能看到国家利益的辉煌招牌。在天上人间的花魁身上，你总能嗅到人民公仆的腥臊味道。每一个打人的城管，都是在行驶国家赋予的绝对权利，哪怕事后查明他们只是临时工，他么也穿着代表国家的制服。每一位接受跪拜的官员，身后都有鲜红的国徽在闪亮，哪怕事后他们需要暂时休假。国家来了，人民就透明了，就是紧闭的大门，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洞穿而过，它无所畏惧。政府来了，百姓就是试验的小鼠，面对恢恢的法网，权力在肆无忌惮的畅行，你无处遁形。然而，五十年前三年困难的灾难，数百万饿殍们绝望的眼神里看不到丝毫国家的影子。四十年前，文化革命的风云下，牛鬼蛇神们面对文化小将们的铁拳，找不到丁点政府的框架。二十年前，流淌在人民军队履带下那层鲜红的血液，至今不知道究竟是被国家的洪流冲走了呢，还是被上帝的眼泪融化了？

孙志刚是幸运的，他用自己的生命冲破了一道国家的铁网。佘祥林是幸福的，他用二十年的自由换来了国家赐予的下半生的富裕。而对芸芸众生的草民，你只能扎根在这片浩渺的大地，任人类践踏，任牲口蚕食！

生在这个国家，长在这个国家。你无法选择。面对它，我常做这样一个梦，某天夜里澳大利亚将我儿子作为土著居民盗窃走了。醒来之后还清醒的记得所有的细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只会对这国家感恩跪拜，而绝不是向他们索取道歉。

当然这只是睡不着觉时的瞎想！从床上起来，还要在这国家的国土上苟延残喘！

于木鱼宅

2010-11-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