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叶缩在被窝里，脑子混沌以致头疼欲裂。满心期待一个身影的出现，将自己从痛苦的泥潭里解救出来。

日子，成了小叶需要经受的可怕煎熬。自由，好似飘飞的云朵，当初曾一度迷恋神往，可真正靠近它，才明了其苍白的空洞。

一眼观尽的出租屋里，墙体倒是洁白如新，布置也简单整齐，类似宾馆的标准双人间，并排的两张单人床、衣柜及电视。床头摆放的手提电脑，算是小叶与外界唯一的链接。昨晚，一个通宵，她都沉迷于键盘上的跳跃兴奋中，凌晨六点才终于停歇了下来。

9点了，楼道里还没有一点动静。肚子打着空虚的节拍。厚窗帘将太阳光阻隔在外，里面的每个物件都透着饥渴的苍白，平添了小叶无助的伤感，在这样的时候，小叶不自觉地会忆起另一个地方，另一番场景。

9点，一定是一家人吃完了丰足的早餐，各自分头忙去的时刻。

卫国送儿子上学顺道上班，小叶收拾完才去幼儿园上班。小镇不大，但人口密集，卫国在学校工作多年，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以往平淡滋润的日子，成了小叶刺疼的记忆。小叶挥之难去，唯有在文字游戏里，才可以暂时忘却。

小叶起身走到洗手间，那里空间小，但精致靓丽。这是按着小叶的喜好布置的，此刻小叶站到了镜子前，面对着脸色苍白、两眼无神的自己，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叶，你长得真美！”这是叶子从小到大听得最多以至于有些麻木的一句话。可如今，镜中人虽然眉眼清秀如旧，但憔悴难掩，全无活色生香的韵致。

萧峰终于急匆匆踏进家门，疲惫神色透着喜悦和怜惜。

“叶儿宝贝，还没吃早餐吗？没办法，高速路起雾，回来迟了！”萧峰放下行李箱之后，就赶紧将顺路买回来的早餐摆上了茶几。

小叶吞咽了两个小笼包，看着萧峰关切地说：“萧峰，吃完了赶紧上床休息一会吧，别把自己当工作机器！”

“恐怕不行，得把这趟武汉之行向合作伙伴做个仔细交代。谁让自己是个生意人呢？”

萧峰的事业和外界圈子，小叶一直都置身事外。小叶静静地接受完萧峰离开前的温暖拥抱之后，又独坐小屋与电脑为伴，和寂寞对抗，消磨时间，耗损青春。

【二】

卫国，上周连续两天都在儿子放学期间看到的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身影，因为他来不及确定，那人影就一闪而逝了。

小叶离开了三年，一直不曾联系过，只能从曾凤那里打探到一丁点小叶的信息。

小叶外表静若冷月，内心却丰富细腻，和大大咧咧的曾凤完全是两样。都曾是卫国的最为器重的得意门生，只是现在一个是前妻，一个成了同事。

卫国永远忘不了，当年面对情窦初开用情执着的小叶是如何的尴尬与慌张，那时小叶刚初三。小叶在母亲和卫国所有的理性疏导与苦口婆心面前，都坚定一个答复：“我爱卫国老师，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弃，除非我死！”

无奈之下，长者只好默许了两人的恋爱关系，附带条件是，小叶必须安心完成学业才能谈婚论嫁。当时卫国已有24岁了，等待稚嫩的新娘长大，成了他推卸不了的责任。

前景勾画再美，也经不起小小意外。小叶在高三的时候，就和卫国走进了婚姻殿堂。当时小叶未到结婚法定年龄也已有孕在身，卫国因此还受到了乡镇学校的处分。

卫国一直都为此后悔，尤其是现在。假如时光能倒流，卫国一定不会在小叶高二的那一次例行探望而失去了理性。

那时正好春末夏初，卫国去区镇文教办有点公事，顺道来到小叶的学校。正值午饭时间，远远地，他看到饭堂窗口外排起了两条长龙，梳着长辫、身穿白色长裙的小叶亭亭玉立站在中间，显得特别招眼。

瞥见卫国，小叶面若桃花，向他轻盈飞奔过来，那生动美丽的画面聚焦了众多目光，卫国也看得脸红心跳。

“卫国老师，你专门来看我的吗？还以为你把我都忘记了！”小叶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叶，变得成熟而靓丽，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透着几分羞涩，话语里也懂得了分寸和掩饰。

还没等卫国说话，从长龙里冲出来一个男生，热情而好奇：“小叶，这谁呀？要不要我帮你打饭？”

“他是我初中老师，你少管闲事，别妨碍我们说话！”小叶的无礼并没让那男孩生气，他向卫国笑着：“老师，这小叶仗着学习好，长得好，尾巴就翘上了天，你应该好好教育她戒骄戒躁……”，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小叶一拳，这才夸张地怪叫着跑开了。

“真是讨厌死了！”小叶冲着男生背影喊了一声，又嘟着嘴向卫国汇报：“他叫萧峰，是我班的学习委员，很多事的一个人。”

“人家一番好心，你凭啥责怪人家，我也没吃饭，要不随我一起到外面去吃？”卫国虽然也随小叶笑着，心里却多了莫名的慌乱。

从那以后，卫国和小叶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以致不得不放弃学业而成家。为这，卫国一直对小叶心存愧疚。婚后对小叶的所有宠溺，卫国都心甘情愿。

【三】

“小叶，你回来了，怎么不见见卫国和孩子？”曾凤留意着电话那头的动静。不见小叶回应，又继续道：“其实，卫国并没有记恨你，昨天他还向我说起，在学校门口好像看到了你，不过他不确定。”

“孩子在他身边，我本来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想看看孩子！”小叶怎肯吐露真心，当年，是自己选择放弃一切而离开，没留一丝后悔的机会和余地。

“你的心事，我怎能不懂？不管如何，我们都是无所不谈的好姐妹，和我见一面吧！”

小叶最终没答应见面，只告诉曾凤自己的qq号码，愿意和她在网上联系。

在学校放学时间，看到儿子随卫国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小叶很想冲过去搂住孩子，慰藉一下心中的相思之苦。孩子，永远是母亲难以割舍的挂牵。

当初小叶和卫国奉子成婚，顶着不小的风险和压力，也给亲人最大的伤痛，特别是小叶的母亲。

为了坚守爱情，母亲付出了一辈子的孤单和寂寞。小叶的父亲是一个援藏军人，和母亲聚少离多的日子虽短暂却很甜蜜，只是他劳心劳力英年早逝，留给母亲一个荣耀而空洞的烈属身份之外，唯有和女儿在丈夫的故土相依相守了。

女儿从小缺乏父爱，倔强独立，恋上老师卫国也是情理中的事。母亲无法硬性阻拦，原指望卫国能鼓励小叶完成学业，再谈婚嫁。

结婚前一晚，母亲将两位新人叫到了面前，慎重嘱托。

“卫国，不管小叶表现得如何独立，她都是个孩子。你们相差八岁，希望你多点耐心指正她包容她。婚后的日子漫长着呢，凡事都要互相尊重，切记隐瞒欺骗。我只要你们俩能平平和和地过一辈子。”母亲停顿了一会，又加了一句：“爱情是双刃剑，正面是爱，反面是伤害。希望你们珍惜感情，善待彼此。”

两人的确遵照了母亲的话，日子过得充实而平淡。孩子四岁时，卫国已经是乡镇中学的副校长了，小叶也到中心校做了学前班的代课老师。

有一天，曾凤通知小叶，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小叶人没去，萧峰却随曾凤寻上门来。

萧峰在高三的时候随父亲去了新疆，高考非常顺利，毕业后开过公司，做过房地产，也算是事业有成，唯独单身未娶。小叶一家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只是卫国好像局外人，没法和他们一样嬉笑打逗，自嘲是代沟作祟。

“小叶，你变得更漂亮了，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萧峰久别重逢，明显流露着欢喜和欣赏。小叶也很欣喜：“油嘴滑舌的家伙，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不过，老实说，看着你俩，我自尊很受伤呢！”

“我们俩怎么能和你比，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很让人眼红呢！”曾凤是小叶家的常客，一直很羡慕小叶一家子的幸福甜美。

【四】

高中时，萧峰对自己的好感，小叶早已明了。小叶身为班长，与学习委员的萧峰免不了接触。萧峰几次偷偷塞纸条给小叶，都让小叶装傻糊弄过去了。后来小叶很突然地退学结婚，萧峰随即转学新疆，班上同学都感觉意外。

重逢故里，萧峰有心在县城投资了一处房地产，自然多了回来的机会。时不时出现小镇，萧峰和曾凤自然成了议论的焦点，卫国和小叶也少不了推波助澜：“你们俩进展如何？我们做灯泡也应该享有知情权吧！”，曾凤倒是笑嘻嘻地回应：“快了快了，父母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呢？”萧峰对此类话题一向缄默，从不予以搭理。

萧峰聊得最多的话题是下海经商的起起落落以及全国各地游历的所见所闻。小叶对于后一个话题，总是百听不厌，面露神往。遇上放假，卫国也带着母子俩参加过省内旅游团，一路兴奋欢喜的是小叶，卫国却阴沉着脸，感觉是花钱找罪受，一家人再无出游的兴致了。

家和万事兴，卫国也因业绩显著，调到了县第二中学任职教导主任。日子越来越滋润了，可突然有一天卫国提出要再生第二胎，掀起了不小波澜。

儿子亮亮，一岁多的时候曾因高烧三天，乡镇医疗条件落后而致脑子受损留下了轻微后遗症。在小叶和卫国的全心关爱下，亮亮也不比同龄人逊色多少。但小叶不敢想象，再生第二胎，对亮亮将会是怎样的冷落。

看着卫国费尽心计拿到的第二胎准生证，小叶很恼怒。两人冷战了许久，卫国终于做出了让步，可凑巧避孕出了疏漏，小叶坚持做了人流。卫国听闻消息，急匆匆赶到妇产科，对着小叶一番指责。

“没想到，你对我无情到如此地步。嫌恶自己的骨肉，不就是厌恶我吗？”

“旧情复燃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你也太性急了吧……”卫国身上的酒气刺鼻，小叶没打算在医院和他计较。小叶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家里，反复回味卫国的气话，总有说不出的委屈，很想找机会和卫国好好理论一番。但卫国把小叶母亲招呼来伺候小叶，他借工作之名早出晚归，有意逃避着小叶。

身体稍作休整之后，小叶一气之下，只身来到母亲的老家上海。在一次次找工作的碰壁中，小叶终于明白现实的残酷，让她领悟了母亲当年阻止自己恋爱的良苦用心。也让她对卫国的自私狭隘生出恨意来。

靠着母亲娘家亲戚的关照，小叶经过短期家政培训后做起了钟点工和家教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总算有了立足之本，每个月底拿到工资，给母亲和卫国汇钱回去，是小叶最感骄傲和幸福的事。

打工的日子，小叶才知道以往的平淡生活是多么美好，卫国对自己的呵护和体贴是多么可贵。做家教的那家男主人是个财大气粗的生意人，十天半月才能在家露一次脸，对小叶还算尊重客气。女主人赋闲在家，成日里除了费心在外表上贴金摆阔之外，成日地把心思放到对老公的遥控和儿子的监管上，可那两位大小男人根本不买她的帐。她的苛刻和多疑有时也祸及小叶，让小叶对她既可怜又可恨。

“我辞职不做了，你们另请他人吧！”小叶下定决心，终于在主人一家都在场的时候挺直腰板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这么突然？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是对保姆兼做家教没加工资的事情不满意吗？你可以直接提出来，一切好商量！”女主人的脸上挂着不耐烦，明知故问地摆谱。

“你这蠢女人怎么这样？当初不是给你打了招呼，要给叶老师双份工资。这样称职的好保姆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机从家政那里挑选来的。”男人一边责骂老婆一边诚心挽留，还做了很大退让，“叶老师，亏得有你，我儿子的成绩才有了明显提高。要不，以后你只负责明明的学习，其他活儿我另请保姆帮忙？”

看着闻讯满地打滚撒气的明明，看着女主人束手无策、尴尬难看的猪肝脸色，小叶释然地笑了：“我只是想儿子了，打算回家再也不出来了！”

【五】

“你终于回家了，想通了回来就好！”小叶回家，卫国难掩心中的欢喜。在他看来，小叶还是受不了外面的奔波劳累，留恋家里的舒适安逸。

小叶也不想再提旧事，她只想踏踏实实地回到从前快乐的日子。每日里，围着卫国和儿子，小叶好似也有了在上海家教的那家女主人的优越了，只是比她感觉幸福。

突然有一天，小叶收到一条陌生人的信息：“背叛和忠诚只有一线之隔，你情愿忠诚之下的背叛，还是宁愿背叛下的忠诚？”

小叶有些莫名其妙，把信息说给卫国听，卫国很不耐烦地说：“这样的垃圾信息，你也信？我不知删除过多少了。”

这个号码的信息接二连三，让人生疑。小叶打回去，对方也从不回应。小叶找曾凤帮忙，用公用电话打过去，一个女声“喂”了一声，曾凤才开口就被对方挂掉了。小叶又让萧峰用手机拨打，对方倒是回应了，不过态度很是暧昧，居然是陪酒女郎的角色。

这倒吊足了小叶探究根底的胃口，她指使萧峰出面，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你到底想怎样？难道要卫国要为你们的一y*情负责到底吗？”小叶异常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贴身露肉的着装把年轻的身体展现得非常圆润曼妙，那绝对是男人最垂涎的野味。

“你不能让他快乐幸福，为什么不能选择放手呢？他就是在最痛苦的时候遇上了我。”女孩子嘴里嚼着口香糖，含含糊糊地说着话，一脸的不屑，“我也是卫国老师的学生，真心喜欢和欣赏他。我也如你当年那么年轻漂亮。”

“小姑娘，你把婚姻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一家三口不是你想拆散就能拆散的！大姐我劝你另选一个合适的男人，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大姐，我就是这样想，才看中了卫国老师的。你就成全我和肚子里的精血吧，难道你不想成全卫国老师的心愿，也不允许我自愿做出牺牲吗？更何况你也不想卫国老师身败名裂吧！”女孩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不过，那纯属意外，感觉那酒有问题，喝了两杯就不省人事了。”面对小叶的歇斯底里，卫国坦承了自己的过失，以求原谅，“当时，你去上海差不多半个月了，一个电话也没有，我当时的心情也糟糕透顶，也对你和萧峰心存怀疑。老婆，对不起了，你就原谅我吧！”

“我想原谅你，可那女孩能放过你吗？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该如何去处理呢？”卫国曾经为了与小叶的师生恋受到过处分，现如今，靠着这些年的努力打拼才坐上学校主任一职。小叶真不想卫国的事业再次受挫。

“只要你相信我，我不怕她来纠缠。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成全她！”卫国的态度坚决，但无法让小叶冰凉的心感觉温暖。

【六】

小叶跟着萧峰离开了，背着红杏出墙的骂名。

那个女孩却转身傍了一个北方大款，学着做起了仿皮草生意，听说还大发了，把乡下的父母都接到县城，住进了豪华别墅。

卫国带着有智障的儿子亮亮，还尽心伺候着受不了打击而中风的岳母，完完全全的好男人形象，赢得大家的同情和称赞。

远走他乡的小叶，真成了无家可归的浮萍。身体自由，而压在心头的枷锁让她深陷精神抑郁症的沼泽里。

萧峰，只能为小叶撑开一叶保护伞，却无法成为小叶栖养身心的港湾。他的性取向特殊，高中曾为小叶情窦初开，而后再难燃起对异性的好感和冲动。这个秘密只有曾凤和小叶知道。

无形中，小叶也成了萧峰躲避世俗与偏见的遮掩。少去了别人的好奇和猜疑，两人惺惺相惜，给予对方精神上的温暖和支撑。

“叶，告诉卫国真相吧，你还有机会找回幸福！”看着小叶精神萎靡，萧峰很担忧。

小叶摇头苦笑。家的记忆，一直搅得心头疼痛。现在虽近在咫尺，也好似天涯。

萧峰应曾凤之约，来到了一家茶馆。

“曾凤，有事吗？”看着沉默不语的曾凤，萧峰内心也沉重。

“看着小叶和卫国老师彼此折磨，我能心安吗？你能心安吗？”曾凤有些激动，语调也高了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我只是想试探他们俩的婚姻是否牢靠。替小叶当年退学结婚不值。她可是我当年心目中最完美的天使女孩！”

“不如说你心怀怨恨才对。利用我和我的表妹来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的结果，你高兴了吧？”

“你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也是应该的。不过，如果你对卫国老师也心存幻想，要不然我也没法搭借你表妹顺利得手了。”

“我是欣赏卫国老师，但从没想破坏他们的家庭。找一个爱自己的人结婚，也不算是坏事，我已经答应了苦苦追求了我五年的兵哥哥，暑假就去部队结婚。女人，需要男人的宠爱，如同花儿需要太阳。但你不是小叶的太阳，虽然你真心爱她。”

“小叶抑郁成疾，我也心急如焚。也罢，解铃还需系铃人了。我会尽力弥补的！”

【七】

卫国病重，小叶听闻后，心急惶惶地赶到医院。

“萧峰，你能过来陪我一起去吗？我心里乱得很！”萧峰告诉卫国生病消息的时候，好像在收拾行李，只是小叶当时心急，没顾得上询问。

“对不起了，叶儿，我有要事必须赶回深圳。别担心，曾凤也在医院，有事和我电话联系。我走了，你一定保重！”萧峰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看与小叶租住的三楼阳台，转身走向停在小区门口的机场快巴。

小叶刚到住院部门口，就被曾凤迎上来紧紧抱住。“小叶，你好狠心。三年了，快想死我了。”曾凤眼睛红了，声音哽咽。

“对不起，凤。你先告诉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严重吗？”小叶脸上流露出焦急。

“现在只是做了肿瘤切除手术，切片的检验结果还没下来。你随我上去二楼看看他吧！”

曾凤不顾小叶的迟疑，拖着她进了二楼的215房。

卫国斜躺在病床上，看到曾凤身后的小叶，他呆住了。小叶衣着庄重，淡妆清雅，只是气色不佳，稍显憔悴。

“叶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被曾凤大惊小怪地叫回来的吧，我这个人，贱命一条，没事的。”

“但愿没事，要不然亮亮咋办？我……”小叶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们慢慢聊，我出去接亮亮，到放学时间了。”话一说完，曾凤一溜烟就闪出了门外。

卫国双臂用力，试图坐起来，小叶急忙探身过去，抬起他上身，拿起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刚做完手术，你还是老实躺着吧！”

卫国乘机抓住小叶的手，激动地说：“叶儿，我对不起你。当年我自私狭隘，毁了你花样前程，后来又一错再错，几番伤害你。我不敢祈求你原谅，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抓住你的手！”

看着年近而立的卫国，头发稀疏，脸色蜡黄，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小叶的心犹如针刺般疼，“你怎么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其实，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不懂得珍惜而已。正像妈妈当初说的，爱的反面就是伤害。我们执着于反面，往往忽略了正面。到头来，既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对方。”

“叶儿，你愿意原谅我了？你不会是因为我得了绝症才违心安慰我的吧？”卫国有些做梦的感觉，他用力掐自己的手臂，疼得呲牙咧嘴的。“真害怕这是一场梦！”

小叶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感觉脸部肌肉僵硬，才发觉许久以来，开心一笑竟成了奢侈。

“你身体没事，是我病入膏肓了。我把每天都想象成生命的最后一天，在记忆里和你、亮亮做最后的告别……”小叶话没说完，早已泣不成声，卫国伸手将小叶揽进怀里，深情地吻着。

“别说了，萧峰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以后的日子，不管风雨彩虹，我们一起面对！”

“妈妈……妈妈……”亮亮冲进来，紧紧地抱着小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好想好想你，以后你别离开我们了，行吗？我会很乖很乖的。”

小叶亲着亮亮，泪流成河，嘴里不停地说：“亮亮，妈妈的宝贝心肝，妈妈不走了，妈妈再也不离开亮亮了！”

曾凤看着眼前的场景，欣慰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换上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在座的各位，我纠正一个错误的信息，卫国主任切除的不是肿瘤，只是一节作恶的盲肠。喜剧的高[chao]到了，哈哈……”

刹那间，205病房变成了欢笑与泪水充溢的海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