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梦,自辽远的戈壁腹地镗鞑而来的秋风又挟飞沙走石叱咤于耳际了。
曾于海边听波,三个月的钻工生活,绝不曾磨去少年的罗曼的梦想。超荷的劳累之后,换下工服,便随手抓上一册诗集——或聂鲁达或埃利蒂斯——迈出小小的板房,坐在突兀的礁石上,对澎湃的浪涛高声诵读:远处,云卷云舒,是大群铺天盖地的海鸟群;是钻机不息的隆隆声——彼时彼地,我焦灼的心灵被熔铸于一种宽容的大度,获得一种形而上的超悟。
塞上听秋,每每也有这份感觉。
生活是拼搏。但在劈过长长的荆途之后,却并未蔷薇的花径引你向甘洌的醴泉,翅膀就不免系上黄金。说不清有多久了,当如期而至的却终于没有来到,旧日的梦一个一个地褪色,生命就陷于某种困惑——外界的、自身的——仿佛站在流沙上,不知什么时候要沉下去。
然而听秋——塞上如春雷荡的秋……
这不是清靓的江南小女,于三月的泽畔,偎新翠的绿柳奏怀春的短笛;这甚至也不是豪放的蜀中才子,以貌似恢弘而实则愁怨的古调唱“大江东去”;这是塞上边城两军对峙时候的角鼓,是一朝天子登基的礼乐,是催动暴风骤雨的惊雷,是力!
这力,势将催腐拉朽,荡尽黄叶,为一个迷人的春天的莅临开辟道路;
这力,也势将以融汇自然万籁的交响,使一切的自私褊狭彷徨于无地,使一切的萎靡卑怯遁逝于无形;这是意志的富源,精神的蓄蕴。由此,你可以听见贝多芬英雄的魂吟,你可以听见雪莱颂辞中的狂狷——如果冬天来了,阳春宁尚迢遥?
塞上听秋,我确乎感到血液里有千军万马在交戈,有千万种自由的音符在律动。我不知道这是摆脱了浮嚣的角逐达到了一种明澈的心境呢,还是洗净了人生的污浊而得到的一种新生的跃动的兴奋?
无论如何,只有秋风中摇曳的八瓣梅知道:生命是一定要走向戈壁的浩瀚与博大呀!
2010.11.16午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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