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难得记住几件幸福的事情,而在脑海里久久不会逝去的却是那些无比悲痛和哀伤。这可不是说幸福欢欣不会令人动情,正是这种幸福欢欣是人心理的满足,满足了的情感往往在人脑的记忆是短暂的,这便是笑过之后会使你伤怀。亲人的死去,恋人的失掉,仇人的报复一件件悲伤、恐怖的事情令人悲恸、泣丧,即记忆的神经象一条绷紧的弦,永远发出刺痛和炽烈声音。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受过即异常疼痛的刺激,在我年仅八岁的时候,我唯一的姑姑便被癌症夺走生命。姑姑那疼痛的哀叫,失神而又灰蒙蒙的眼光,那枯瘦的手指的扣动,就象一支支钢针刺着我的童心。我从梦里哭叫着醒来,一片天真、幸福童心的欢欣,都被死神夺去姑姑生命的那一刻的恐怖和哀痛笼罩,罩得我透不气来。现在想来,我的心还象患上了心绞痛病人一样胸口隐隐地刺疼。
无独有偶,姑姑死后不久,奶奶得知便伤心以极,她爬在姑姑的门口拍着粗糙的木门嚎哭,哭的死去活来,由于奶奶曾有精神分裂症,此时的她早就旧病复发,她失去了女儿,竟抓扣自的手背,直到将手背扣得血肉模糊。嗷嗷的哭声,把我的幼小的心灵撕碎了,作为男儿的我却掉下了血一般的泪水。
哭,是心血喷射的最好办法,泪都是心血淡化了。所以,人们叫泪珠子为金豆子。爷爷奶奶相继不到二十四小时死去。我家那些亲戚们都去他们棂前哭泣,我一个仅仅十二三岁的少年也无法忘记那撕肝扯肺的哭,想起来就叫人痛苦万分。
后来是姥爷、姥姥、三奶奶的死去,人的突然亡去,是不幸的,然而人的死亡,失去亲人之痛,并且不是死者本人,而真正痛苦的是他们的亲人,人的肉体的死去,人的思想和感情并没有逝去,逝者,他们留给亲人心中的感情永远不会失去。死去人再不回来,活着的也会有一天死去,一代一代。那亲人的感情也是一代一代被忘却,记住的只是那永不再体味的情感,我记得的是我的亲人的哀痛和我的哀痛,而对于别一个人只是一声灰蒙蒙的梦。
人不会永远哀伤、悲痛,人也不会没有欢乐、幸福。幸福与悲哀,欢乐与痛苦,永远交织在人的记忆里,只不过前者是雾,后者是深灰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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