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此了解弄堂,是在鲁迅先生的《弄堂生意古今谈》中,
“薏米杏仁莲心粥!”
“玫瑰白糖伦教糕!”
“虾肉馄饨面!”
“五香茶叶蛋!”这是他怀念20年代,他初到上海闸北一带时,弄堂内外小贩叫卖的声音。他认为那些口号既美妙又具艺术性,使人“一听到就有谗涎欲滴之慨”。
我是老北京人,一直生活在胡同里,北京的胡同都是正南正北向,亦或是正东正西向,这也正得像这北方人的性格。老北京人常说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数不清。年少的时候常在胡同里嬉闹,这胡同里也有着老北京的规矩。第一次离开胡同走进弄堂是小学的时候,随爷爷到上海,那正是三月的梅雨天,梅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不一会儿的功夫,暴雨呼啸而至。片刻便把那岖蜒的巷子刷的空无一人。 把那路人都聚集进弄堂的屋檐下。雨哗啦啦的下着,哄睡了马路,却把那贪睡的弄堂唤醒了。来时寂静的弄堂忽然之间就在眼前鲜活了起来。那斑驳的石墙,与那哗哗作响的雨声,混合在一起,融着人们的身影跳动在眼前。弄堂,时而直时而弯曲,从这头一直通向远方。把上海从这头穿连到那一头。整个上海都被弄堂环绕着,就像母亲的手臂簇拥着孩子一样。
再次来到上海已时隔多年,这次趁出差的空挡,我去了堂南翔镇。下车是在一片繁华的闹区,在街上问过路人,才知道这古镇藏匿在这片繁华的闹区里。顺着路人指点的方向,我来到了南翔镇。走进古镇,迎面一阵清香。那是雨后,木头浸过雨水散发出的独特的香味,淡淡的融在空气里,沁入心脾。整个身心浸在这香气中,美妙极了。
上海没有很宽的公路,都是街道,然后就是弄堂。如果说北京是一杯茶,那么上海就是甘洌的鸡尾酒。想想那大上海的灯红酒绿,是多么的肆意。那蜿蜒的弄堂就是那酒中的一种,碰撞在一起,擦出绚丽的火花。带着无比激动地心,走进这古镇,想要寻找昔日的记忆。
而此时的古镇已不像我儿时来的样子,都已重新整修过,干净宽敞的街道,粉刷成清一色的墙壁。现代感十足,那古色古香的老店也有了新的样子。那蜿蜒的弄堂,也不见了原样,现在宽敞了许多。记忆中的弄堂,被密密麻麻蜘蛛网般的电线给缠绕起来。整个弄堂飘着人家的油烟味,那小小的弄堂,流露着安详自然的气息,就像老北京胡同里那么自在,不争却又泛着自己的范儿的感觉很像。使你有种想要归隐的感觉。
然而此时南翔镇的弄堂,宽敞了很多,街道规整干净。似乎更适合游览,已不再是那老上海的弄堂,不再像张爱玲笔下,那幽深的弄堂里的浪漫邂逅,那幽深下的你侬我侬……
走在这古镇崭新的弄堂里,似乎听到回荡在那花样年华里轻轻浅浅细碎的足音,由近及远,穿过了弄堂,踏上石拱桥,那石拱桥连带着桥上的人影,映射在这溪水中,把这弄堂定格在这方寸之间,却不在有那古老的韵味。
抚上那粉刷整洁的墙壁,湿润的感觉透过指尖,渗进了我的身体。抬眼望去这崭新的弄堂里,没有了头顶那跳跃如琴键般的晾衣杆,只是一望无际的蓝天,时而掠过飞鸟,好生寂寞。令我想起儿时,找那么一天不下雨的日子,在弄堂边,干燥的石头上,坐下,脚边盘着那娇小的牵牛花,娇嫩无比。我可以肆意的享受着美妙的感觉。
不大一会儿功夫,整个弄堂,就弥漫起豆浆油条的香味,从这边一直延伸到深处。邮递员骑着大二八车,铃声叮叮当当的响彻整个弄堂,一直在弄堂深处回荡着,宣告新一日的开始。这车铃声,似乎把小镇的人都叫醒了般,每个人都开始活动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安逸、松懒的神态,睁着惺忪的睡眼,开始弄堂里的生活。热闹极了。
而此时小镇的弄堂,没有小贩的叫卖声,少了那股勾人口水的香味。也没了那幽深的远处,使我有些失落。街上虽然人影匆匆,却大多是我这样的游客。使我更加的怀念儿时来过的景象。在那幽深狭窄的通道里,每个人都迎面相逢,擦肩而过,熟识与面生都没有关系。依然那么熟稔的微笑而过,窝心而美好。
有人说北京的胡同藏着的是爱情,那么弄堂就在幽深中藏匿着婚姻。沿街弄堂的叫卖声是那糊口的板眼儿,那头顶上的晾衣杆是居家的细节。那城市背景下的弄堂,泛着的是温润的光泽。而此时整洁规矩的新弄堂,使我无法找到老上海的感觉,更少了电影里的色彩。似乎藏不下爱情,也经不起婚姻般的苍白。
沿着这弄堂走下去,越发离那幽深的弄堂越行越远,似乎只能在记忆中去寻找那抹色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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