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这个名为藏龙卧虎的读者寄来的u盘时,我的心像秋日的阳光,倍感温暖。明知道说谢谢多此一举,还是脱口而出一句:谢谢。他说又没为我做什么,何必这么客气?我说,有的人一生连一回也做不了,而你半生做的这一回,却足够我享用一生。
这已经是不计其数次收到读者的礼物了。每次接受,接收,我的心就沉重一次。继而感动又加剧一次。
第一个键盘,是教育局一个崇拜我的老教授给的。我和他的学生一样,尊敬地称呼他老师。初次见面,他从他的藏经阁取出几本书,再买了这个键盘。我收下了他的书,却不要他的键盘。他说拿着吧,他给我的目的不是让我无聊地玩游戏,他希望我写出更多关于弱势群体的凄风苦雨。
我握紧了他的手,也接收了他的馈赠。而后,他带我去吃烧烤。我是乡下人,是没进过高档酒店,但我骨子里很争气。可当一桌子的人向我敬酒时,我却高举三杯,昂起头一饮而尽。尽管回家呕吐,过敏,喝药,吊针,但我无愧自己那天的行为。我从没有想到我流水账的文字引起城市人的共鸣,直至震撼他们的心灵。
他们对我那么客气,我能无礼吗?我是知道好歹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给人一种穷酸而又清高的姿态。在他们殷切的祝福面前,我唯有拿出农村人朴实的、不尽的感激之情。环境的天壤之别并不能影响什么,心灵的默契和认可才是主要的。临走,老师说知识贫乏了随时来,他的书库名著多的是,不用我掏钱买。我不得不珍惜,且加倍珍藏。
第二个键盘是附近一个读者给的,他还给我装了程序。当他有天出其不意送到我家时,我不可思议地愣在那里手足无措,晕乎的竟然连让座都忘了。他说人家写的华丽,优美,精辟,而我写的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味道。我故意笑着问,什么?他说淡淡的,忧伤的,平和的,大气的,却又是积极,乐观向上。
期间,和我探讨起那篇小说:《最后一杯咖啡》。他问我写的是事实吗?我说事实比这更凄惨。他问我听说过莫泊桑吗?我摇头。他说以后别写那些浮华的东西,就以自己这种真实的风格写。末了劝我抽空看看莫泊桑写的《我的叔叔于勒》,他说我写的许多篇幅的内容极其接近他。他不敢奢望我是第二个莫泊桑,但愿我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这两个键盘,陪伴我走了三个春秋,文集的这二百万字也是这么敲击来的。到了第三个给我键盘的读者,我的身体已经非常严重了,但我的写作,从没有因此耽搁。他是医生,今年夏天,他陪我去县城找了主治医生,也是他的导师。人家说设备不行,再者我的病情麻缠,最好到市里省城看看。他一概包揽到底,去市里,上省城不厌其烦为我求良方。
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人都说有心,足够。我却一改常态,反驳有心,不够。我们不能光有心,我们要拿出勇气行动起来。去几十里外的偏僻地方看望我十多年未谋面的女友,她激动地问,我怎么敢来啊?我说没有不敢的,只有不想的。她并不需要我的什么,但梦里梦外萦绕的都是我的身影。
隔段时间,就和走过我生命的人套近乎。昨天给父亲烧寒衣,碰到了邻居凤钗婆和村西头的兴荣伯。他们一个拉车,一个牵牛,我的思绪一下回到和父亲犁地的年月。我赶忙搂抱住牛,让妹妹多拍几张。兴荣伯伯笑得合不拢嘴,他一再重复说一定要给他洗出来,凤钗婆也说有她的份。村里人普遍认为拍摄是一种奢侈和浪费。他们一年到头也不和影楼打交道。
我说把心放到肚里吧,洗出来第一个送到他们手里!截至目前,给身边的人洗过无数张照片。每给他们洗好送去,每看着他们眉开眼笑,我的心就欢呼一次。那次,给博文姐姐洗了许多,又给她买了一个玻璃的镜框。我知道她爱美,从小爱照相,老了也做照相的梦。老公无不讥讽说长那么丑,照什么意思?我呸了他一下,说他不帮忙,却还趁此嘲笑。不是英雄也不要当我们的狗熊!
本打算给她送去,谁料那几天阴雨连绵。天刚放晴,博文姐姐就迫不及待来了。老公正在午休,他正要发火,看着气喘吁吁的博文姐,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一袋黄花菜,顿时哑口无言了。他比我更清楚博文姐姐的经济状况。为了照片,博文姐姐不顾路途遥远,硬是骑了几十里的自行车!为了照片,拿不出贵重的东西,就拿着她地里微不足道的收获!
对我来说,却是比天高比海深的情意啊!
我时常说自己没什么可援助她们,现在看来着实是没心。我有手机,能发信息,能联系外界;有电脑,能写,还能把梦放飞到每个角落;有相机,起码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而我最亲最爱的人呢?她们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她们脱了鞋也赶不上,我怎能自欺欺人,找借口和理由敷衍她们?
觉得自己羞愧的应该钻地缝。没有人逼迫我,也不怨恨别人,是自己无心做。
以前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想着谁没给我吃喝,谁没问我冷热,试问自己,又给了别人什么呢?此刻,我开始反省,又极力改变为人处事的态度。我把我的衣服给了下地干活的堂嫂,厂里的同事,还把我那件八成新的棉衣拿出来给了博文姐。
搁置平时,家里的物件坏了老公也不给别人,身边多数人也是宁可浪费也不消费,而我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让儿时的单纯和善良复苏吧!人生苦短,不要那么复杂,不要那么虚伪。坦诚,大度地活着,该是多么踏实和幸福。他随即被我感染了。偶尔遭遇尴尬,还说人家吝啬,不够宽容。
前段,我们县城的一个读者请我吃大盘鸡,我问他有什么喜事?他解释是我无私和博爱的胸怀扭转了他临近崩溃的婚姻。我忍不住笑。是满足的笑,是惬意的笑。我没做过伟大的事,但我不曾想,我不值一提的文字会让他们的心理发生质变,且让他们灵活运用在现实当中。我写的并不怎么样,简直和说话一样,不过是我把遗漏的总结,组织在一起罢了。
四年多来的埋头苦写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历程留一份美好的回忆。以往挂着qq,收到他们亲近的关怀和问候,收到他们发自肺腑的夸奖和厚爱,以及收到他们的知错能改和感悟,有点受宠若惊,有点不能自已。更多的是责任的重大。再下笔,我就稳重多了,也不在那么肤浅。
我亲爱的卫斯理大哥,每次去博客,总不忘第一个看我。而我们的聊天却屈指可数,有一次,我去看他,他说有幸,万幸。我说我这个小妹实在少教。他说早已走进我的心坎了,我的为人他还不了解啊!我说难得他不计较。他说特欣赏我的随意和自由。我没有想到,和他那次的谈话成了永别。08年的6月12日,他读了我的重返相思河,立刻写了一行小诗。
读罢随你梦中起,大浴河畔洛神浴,哪的三春杨柳调,原来此处有真意。
梦中小镇恋依依,风光犹存是老区,永丰战役传后世,嫁到这里何委屈?
小镇有你真情在,临别之时泪感凄,春风飘来钓鱼客,尘埃以理辉煌时。
我读此文同叹息,当地为啥不奋起,红色资源用无尽,旅游开发奔富裕。
梦里遨游神州地,中华民族已崛起,屋里充满欢笑声,源景美好应努力。
我更没有想到,这首诗现在成了他的遗作。2010的9月5日,他的女儿在他的博客声明,他带着对文学的热爱和遗憾与世长辞……青春果真难留吗?每当遭遇天灾人祸,或者众叛亲离,我都下定决心,活着,好好地活着,坚强地活着。写多了,些许文友,读者间隔性地打击,我对此不屑一顾。
我的宗旨是善良、平和地对待拥有。他们能抛下是是非非做出感动我的事,而我拒绝无聊无耻,把他们的感动也用在别人的身上,这原本就是人生的一种无价财富。想想,每天能坐在这里安然地写,他们能够静心地分享我的果实,这不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又是什么?每天能有心情,有机会为亲朋好友,为全世界的所有人服务,这不是人生的一种精彩又是什么?
不要再没完没了地纠葛,不值得;不要再无谓地争执,毫无意义;有精力还不如赠人玫瑰,至少手留余香;有时间还不如一心一意创造,奉献。活在这份感动中,心满意足且又不由打起精神;活在这份被感动中,此生不枉且又感到肩头的担子似石沉重。无论怎样,都不会放弃了。
文友斗南子大哥在世时,说我的勤奋无人能及。不是我勤奋,是卫斯理大哥的离去让我更加惜缘,续缘。翻烂了路遥平凡的世界,我虽是平凡的乡下妇人,但会尽力做出一些不平凡的事,尤其是感动人的事,我会继续到底。即使我拍的照片不成样子,即使我写的堪称不了文学,那已无足轻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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