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谁都想在秋天收获自己的理想。今年的秋天来得突然，但却过去的似乎很慢。前两天立冬的日子我都没有记起来，要不是妈妈说该给爷爷奶奶烧寒衣了，我说不定还真的不会知道冬天来了。

我是喜欢秋天的，特别是故乡的秋天更是给人一种对生命的联想。记得每年的秋天我都会走进黄土大原的深山之中，去感受秋色带的那种对生命的厚重诠释。可今年没有去，因为我突然觉得秋天的收获其实也是生命的一种悲哀。

前几日妻子嚷着要买保险，看起来在她的心里已经多多少少留下了某种恐慌。过去她可不这样，总是觉得光阴与己无关，生命在她这里似乎已经停滞不前了。现在有了意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哀叹。不过我觉得在秋的季节，人们的心灵能够接受一种洗涤也算是给生命留下了一丝慰藉。

今天是周一，天气不错。好久没有好好上班了，所以今天突然有了想去单位转转的冲动。难得有这样的冲动，早晨破例我八点钟就起床了。放在平日我这个时候正是和周公交流的时间，最不愿意被别的什么事情所侵扰。起了床，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出了家门。车子是停在家门口一家单位里的。好几天没有动了，看到车子都是灰尘，我就取出墩布清扫起来。

不知道是天热，还是我好久没有运动过了，活动了没有几分钟，我就觉得全身开始冒热气了。发动车子走在大街上，本来单位离得不远，平日三五分钟就可以到，谁料今天竟然堵车。坐在车子里点上一支香烟，抽过之后车子还是不能动弹。于是我问路边行人前面是怎么回事？行人说前面有家死人了，今天出殡，所以车子暂时不能过去了。

既然是出殡，我想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动了。我想绕道而行，可身后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根本就无法调头。没有办法，我只好坐在车子里等待了。我又点燃一支香烟，可抽了几口，竟然有了睡意。怎么早晨刚起来就又想睡觉呢？我对着后视镜看看自己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

靠在座位的椅背上，嘴里的烟雾缭绕在眼前。慢慢的我感觉自己像是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天的原因，还是因为心灵这些年积淀的太多了，我此时竟然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惚，大脑似乎开始了一种漫无边际的游荡。

我看到了草原，其实我是去年到草原去了一趟。当时的计划就是看看呼和浩特周围的草原，谁料去了才知道现在的内蒙许多地方的草原已经被沙化了。后来还是好心人说，想看风吹草动现牛羊的景色，只有去呼伦贝尔大草原了。既然到了内蒙，看不到草原我就不甘心，于是我决定去看看。

内蒙不象内地，我走了几乎一千公里的路程才到了呼伦贝尔草原，这里离蒙古共和国只有一步之遥了。在呼伦贝尔呆了两天，那种空旷和绿色的空间当时对我真的就是一种震撼，就是一种让我觉来就是对生命的最高奖赏。

这会儿眼前出现了草原，可是我怎么感觉不是呼伦贝尔草原的那一种。我走在草原腹地，被洁白的羊群包围着。看到天空的云朵离我很近，似乎一举手就能摘下一朵来。我知道已经是深秋的季节，其实现在也算是冬天了。

洁白的羊群之中我忽然看到了一个黑点在游动。我就走过去。原来是牧羊人，她穿着一袭黑色的衣服，特别是穿着黑色的小棉袄显得格外的精神。她手里扬着一根长鞭，看见我先是抿嘴一笑，然后躲在了羊群之中，一时间我竟然找不到她在哪里。

羊群在绿草中间飘动，就像是白云在蓝天里自由自在一样。我被可爱的羊群簇拥着顺着大草原来回走动。虽说这里没有人烟，可是有刚在那个黑点的印象，我也不觉得害怕。终于我也似乎有所悟，也蹲下身子，正巧我看见了那位穿着黑小棉袄的牧羊人。她也蹲着，竟和我只有一步之遥。

“你怎么会来这里？”说不上来她是姑娘还是女人。因为我从她的眼神里似乎看不到年轮留下的印记。

“我怎么就不能来呢？”我说：“草原真的很美，我都来好几天了，真的舍不得走呀！”我说的是心里话，可是眼前的她似乎有些不相信，觉得我是在调侃，是在和她玩礼貌呢。

“是舍不得草原还是舍不得这里的姑娘呢？”她看来就是正宗的草原人，率真可爱，还有一种原始生命力的萌动。

“都舍不得。”一望无垠的草原，这么大的蓝天，这么多的白云，两位陌生人蹲在羊群之中，我似乎也少去了许多庸俗，少去了许多所谓的正人君子约束：“你怎么会一个人放羊呢？这大的草原，难道你不害怕？”

“怕什么？怕你吗？”她思维真的很敏捷，虽说眼睛不大，可眨巴起来却也是楚楚动人：“大草原上最纯真了，这里的动物都很友善，不像你们内地，什么故事都能发生。”

“你到过内地？”我有点惊讶，在这千里之遥的大草原上，一位牧羊的女人竟然也去过内地。我当时很是好奇，于是接着问：“你去内地有什么感受呢？”

“感受谈不上，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她说到这里，往地上一坐，我发现她穿着一双靴子，不过看靴子的尺码和她的身高多少不成比例。我觉得她没有一米六的个头，按说应该穿着三十五码的鞋子才对。可我发现她这会儿脚上的靴子少说也有三十七码大。她大概发现了我的困惑，无意识的把脚往怀里收了收。

“什么故事？讲给我听听吧。”为了逃离刚才的尴尬，我又把话题撤了回来。

“你真要听呀！”她似乎不愿意说，可我还真的想听，离开内地也好多天了，突然有人要讲关于内地的故事，特别是在这空旷无比的大草原上，说不定听起来会是另外的一种滋味和感受呢：“那好吧，我讲给你听。去年夏天我去内地了，在一个城市晚上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走在大街上总有男人和我搭话。”

“他们以为你是草原上来内地卖药的吧。”我说。因为在内地，我经常也能遇到许多少数民族的人兜售他们民族的特色东西，而且价格不菲。

“什么呀，开始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后来我知道了，他们把我当成风尘女人啦。你们内地的男人怎么这样呢。”我明白了。我想听关于内地的故事，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给我讲出这么一个故事。当时我都觉得自己的耳朵根子有些发烫。

“你说的那是意外。”我说。

“意外？”她瞪大自己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可这种意外在我们大草原上是永远也不会发生的。我们这里的人敢爱敢恨，相爱就爱。可你们内地的人看去道貌岸然，其实天晓得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你看我是好人吗？”我不知道这会儿还能在说什么才能摆脱窘境，只好把自己抬出来，我知道这样说有风险，也知道这样说不自重。可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好的话语来。要不然蹲在羊群的肚子底下，一男一女的交流怎么就完结呢。

“不知道。不过您能够来草原说明你喜欢大草原。我感觉你是好人。”她说到这里站起身，一扬手里的羊鞭：“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你在这里还有家？”我站起身来朝着四周望了望，都是无有边际的大草原，根本就没有看到村庄。

“有呀！谁会没有家呢？”她说着又一挥羊鞭：“你这人真有意思，难道只有你们内地人有家。对了，天色晚了，你也走不出草原了，要不去我们家做客吧。”我知道草原人很好客，再说了，我要真走，还就是走不出大草原。于是我就跟着她和羊群一起朝西方走去。

翻过一架山，就在山坡下我看到了一个蒙古包，我心想，这大概就是她的家了。蒙古包的样子我在照片上看到过，可是近距离的接触这还是第一次。走进蒙古包，里边很暖和，床铺就在地上，屋子里的布置很别样。一看我就知道主人还是一位很有品位的人。

“怎么就你一人？”我问。

“是呀！我男人出去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好久没有回来了。我现在就守着草原和这群羊。”她说这话我没有发现有什么悲哀的成分，她似乎觉得这一切也很正常。

“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不寂寞吗？”我问。

“大草原上那里还有寂寞呢。”她说着嘻嘻笑出声来，似乎觉得我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可笑。其实我是在想，和一位陌生的女人同住一个蒙古包那怎么行呢？不过她似乎看出来了：“你们内地人就是这么的虚伪。在我们这里，客人和主人就是住在一起的。这有什么呢。要不你睡在里边，我睡在外边去看羊群。”

“这怎么可以呢。”我赶忙说：“要不我去看羊群吧。”

“呵呵！”她笑出声来，脱掉身上的小棉袄：“真有意思，哪有让客人去看羊群的道理呢。要不我们就睡在蒙古包里吧。其实蒙古包很暖和的。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身后的喇叭声把我叫回了现实。可能是前面已经通畅好半天了，等我缓过神来刚要发动车子，后边的司机就已经跑到我跟前了，问我是不是车子坏了，怎么不走呢。

我赶紧挂档走，等到了单位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同志们还在，大概就是在等我。我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当然了，我没说大脑中的那段潜意识。毕竟那是我心灵里的东西，说给大家有什么用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