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着车窗我睡着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也不知道是多久没见光了,我说自己都快成见光死了。还好还好,或许就是知道我要回家,所以铺好了一路的阳光在等着我罢,我就这样自恋的想着。
回到家里,妈妈照例的数落着我,“你看你穿这个衣服,又是黑颜色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洋气。还有你那个领啊,戴个围巾罢,那样我看起来都冷。”“去年的围巾都洗皱了,就你给我买的那条啊,同寝室的说我在脖子上套了块抹布。”妈也被我逗乐了,“抹布,呵呵,没那么夸张吧,明天去买吧。”说着回头对着爸爸说,“明天我带苗儿去买衣服。”
也不再管我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战果,每天观察到的年轻女孩子的装束,什么洋气,什么青春,什么时尚,妈妈永远比我懂得多,也比我关注得多。以我妈的话来说,人是个桩子,全靠衣裳,可我这桩子天生条件就不咋样了,还偏生不会打扮。
我戏谑地大叫道,“妈,你说什么呢?把我自信全打击没了。你看看啊,你都看了我十几快二十年了吧,都还没把我看顺眼,那些第一眼看见我的,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果然,这百试不爽的一招,“哎,没啊,没啊,其实你也挺好看的……”爸爸走过鄙视的望着我们母女俩,似乎在说,你们就不能有点新话题么?我也是无奈的笑笑,关键是得我妈有新话题吧。
下午我就达拉着一条围裙,好像真有做事的模样,招呼客人,收钱,然后又无聊得坐在板凳上东瞅西瞅。妈妈说,“挺无聊的吧,没学校热闹。”是挺无聊的,还挺累的,但是你们每天过的不也是这样的日子么。我只是沾了沾皮毛罢了。
我看到爸爸吃药了,这样药那样药。我都忍不住问了,这都是些什么药啊?爸爸只是说,“现在你妈老汉都成了药罐罐了。”我没话说,也找不到话说,若不是为了我们姐弟俩,哪会这么累呢,笑笑说,“爸,我给你倒水吧。”
妈妈说,爸爸的病是不能累的。爸爸说,你妈的身体也不咋好。算来算去,全家好好的人,就只有我们姐弟俩了吧。
这个活,从高一开始,爸妈就说要放下了,可是到现在都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做下去。我跟弟弟是不当家的人,总是说着,“不做了不做了吧,大不了我们一家节约点。”妈妈也说,好的,明年开年了我们就不做了。明天夏天,妈妈又说,好的开年我们就不做了。这次回家,妈妈又说,再做一年,我跟你爸就决定彻底放下了。可我想,这又是新一轮的开始吧。有些事情,我们都懂,可是都不能做到。
看着菜市场来来回回的人,我总也忍不住说,“妈,你看那些来买菜的人,总说,‘哎呀哎呀,太多了太多了,我吃不完啊!”其实哪里是吃不完,是没钱啊。以后啊,你女娃子我啊,就是这其中的一员了,每天就混在人群里面装斯文。”
我想就是这样的话说太多了,才让爸妈对我们的未来这么忧心吧。都说儿在外报喜不报忧的,我怎么就是做不到呢。我因为是否考研的事跟妈妈吵过嘴,妈妈也许是怕触及到我对自己未来的忧心,所以都不怎么提了。我想起前两年我还和弟弟高谈阔论的谈着我们的合作发财计划,而现在我现实了,弟弟却还处于梦幻之中。要知道爸妈是多少年才有的今天这样的成绩啊。
晚上我跟妈妈一起挡在电视机面前向爸爸得意的展示着我们的战果。爸爸也是无奈的看着我们母女俩,可能这么死皮赖脸又自恋的人,天底下就只有我们俩了。
我揪着妈妈说他们以前的故事,从外公抗美援朝到爸爸妈妈的恋爱史,一件也没让漏掉。我玩着妈妈的头发说道,“妈,你看你多幸福啊。你们五姐妹,就你一个人跟自己喜欢的人最后走到一起了,现在还有这么听话的一双儿女,你这一辈子太幸福了。”妈妈也是对我的一贯说话方式熟悉了,“对啊,对啊。就是你爸啊。现在看来,当时眼光还是不太好啊。”
我不满了,“我爸挺帅的啊,你看你看。”我翻出手机里的相片对着妈说道,挺有气质一男人嘛,我妈算是什么眼光。我语重心长的告诉妈妈,“其实已经很可以了,你当时可真有眼光,你看我爸,又帅又踏实又能干。我爸就是我以后找男朋友的标准啦!”妈妈也只得无语的笑笑。每次想要抱怨抱怨,都被我这样塞过去。其实爸妈的感情深啊,深不可测啊。
家里的气氛总是轻松的,今晚妈妈也是没抢遥控器。我看爸爸的诱惑计划又成功了,在家里妈妈是绝对的专制主义,要想看什么连续剧,首先要把妈妈诱惑了才能成功安心的欣赏剧情表演。平时看着挺乏味的电视剧,竟然也精彩起来。
我想着半年来,我是活的太累。我给自己织了个巨大的网,压抑着自己胀痛的神经。爸妈也该察觉到了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这十几年来达成的默契,让他们相信我能解决好自己的心理问题吧。就好像每次我想妈妈袒露我的罪行时,妈妈总是说,我早就晓得了,我相信你会解决好的。
最后一顿饭吃的不甚愉快,我跟爸爸发生了十九年来第一次争执。关于爷爷,说到这里,大家都是敏感得有话说却是不能说。我看到爸爸一个劲的擦汗,不知是擦眼睛还是擦额头。我又开始内疚。话说重了吧,那是我爷爷,也是爸爸的爸爸,他怎么能不关心他呢。我后悔自己说话太重。
妈妈说,“你是为娃娃着想,但娃娃不领你情啊。”说是给爸爸听得,却是让我内疚。一边是自己的子女,一边是自己的父亲。我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道歉吧,需要吗?还是说必要吗?我就这样沉闷着,绞着衣袖无所事事。
“你妈等会你么?东西收拾好了嘛。”爸爸若无其事的说道。“恩,妈妈送我到新南门。”父母总是这么容易就原谅子女。可子女却总是不经意就让父母寒心,这是人世间最大的不公平,却又是最大的心甘情愿。
“你妈送你,我看她是想去坐一次地铁。”爸爸有些笑意的说。妈妈说,“你看你爸是多冷血的人啊。”我想说,其实我也是冷血的,就跟我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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