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屋老得直掉渣儿;它青砖青瓦见证着大连“青泥洼”百年的历史!
这老屋很珍贵;它是我们第一个爱巢,还有在爱巢里孵出的雏鹰!
这老屋真叫奇;它磨练我们10年,学会了面对生活的“五味”担当!
这老屋早已不在了,可攒心的念想却永远拆拔不去,成为我生命中泛黄而温蕴的一页……
——题记
1978年的春是明媚的,她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让万众欢腾,万物生机勃勃。
那年6月我们终于分到了这间8平米的老屋,结束了新婚借房半年多的尴尬,从此有了爱巢。看着崭新的家具物件把屋里塞得满当当,感觉这个新家很温馨很“富有”那种兴奋不可言表。
这老屋坐落在人口稠密的西岗市场西北不远处,又正对着西岗市场小学,我满心高兴地为未来的宝宝幻想着“昔孟母择邻处”的高明。
它是典型的中式二层楼院的建造,外看像个方阵城堡,内看像《七十二家房客》。院内唯有一处“压龙”自来水,一排“汉便”三个蹲位, 夏日里不说便知它有多原始多“风光”。公厕旁点滴的空间打了一间间木板小仓库,各家上着锁,仿佛里面有什么宝贝似地。我家的那绺一米多宽,除了杂物还可以放两辆自行车,冬天可以冷藏点舍不得吃的年货,只是要大盆扣着防范猫、鼠和黄鼠狼什么的。
老房太沉绵了,它仿佛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小生灵;蟑螂、蚂蚁和蜥蜴,土虫、蜈蚣和蝎子,还有“镇宅”的灰蛇和蝙蝠。夏天的燕子,冬天的喜鹊,大花猫小黑狗……这些让大人们头痛,小孩子喜欢的生灵就像一幅幅画,依着季节来去着。
那一天突然叫门一声紧,就见楼上的刚林大哥抱着手来我家找方子,说是被蝎子蛰到了,手指肿得老粗。我也真没什么好法子,一荒神告诉他痛了不要喊“妈”!因为蝎子没有“妈”,一窝生下来就会立即把妈妈吃掉……他当时哭丧着脸只好叫着——爹啊!痛死我了!从那以后我手只要把门框,首先看看有没有这可恶的家伙,以至还真在我家外屋地墙壁上捉到了两只……
搬家当天就发生了不快。旁屋邻居趁机正扒他家原本封着的门,目的是要占去该我们使用的4平米自然遗留小库房。“短兵相接”我是半点没让步,他们一看我挺着近6个月的身孕便没敢动手,只是扬言要告上法庭,结果直到他家搬走了,那块地儿也没争去,我便在那大院里有了“厉害”的扬名。这是老屋给我的第一刺激。
那年爱人考上了大连科技大学夜大班,又要兼顾变电室倒班工作,每天清晨5点就爬起来在大道上一片片地背写英语单词,惹得老师学生们乱猜。我知道他很刻苦也很累,就尽量承担家务。提吃水、倒浑水、洗床单衣服,惹得邻居大娘一个劲地提醒我要注意别抻了孩子,我哪里顾得上啊!那天看到墙上被爱人找烟道打开的四五处破洞就来了情绪,跑到很远整了点黄泥,又扎着高板凳咬牙抻着往墙上灌泥巴,爬上爬下直到最后贴上了白纸才罢休。晚上没等来爱人的表扬却好个数落我,结果就让他说中了,第二天就见了红,还有一个月的预产期便提前住院保胎,最终儿子早产20多天险些送命……这是老屋给我留下的第一回念。
老屋小得可怜,最“优越”要数擦地了。我只要蹲在地中间,伸开胳膊就可以做一周的全面擦洗,虽然是水泥地,我总是让它干净如床,再就地铺上“棉花篓”毯子,给刚刚会坐的孩子一个不怕尿不怕摔落的空间,而我就可以放心地做饭洗衣。好在儿子特听话,唯一的茶几上摆放的物件他从来不动。一岁半就知道爱护书籍和玩具,现在家中好多儿童读物装订成册,可以留给第二代了,这严管孩子的理念想必就是源于老屋狭小的空间吧?
老屋的外屋地搭接出4平米做厨房,最高处多说2米斜坡下来就剩1.6米了,我摆放了一张写字台从此就是我夜半自学苦读的地方。哄睡孩子就是9点多了,夏天蚊叮还好说,冬天脚下踩着“水鳖子”腿上围着棉被,带着手套围巾……可我只在这时感觉吸纳知识最牢固快捷,仿佛对得起所受的罪,就这样一读三年便有了我终身的一用。
老屋很冷,一面墙通着过道保温很差,靠墙边的被褥总是挂霜。生个小炉子,最暖和也不过13°,儿子总是棉袄棉裤不离身,开档裤里的小屁股冰凉,两条鼻涕时常抽来抽去地,但就是不感冒,真是应了那句“小孩腚上三把火”了!
那个冬天很冷,我一到家爱人就说:这“瓦斯头”今后不能点了,今天我和老张差点被熏死了!我心里一惊,又一酸。爱人学电子专业,那年毕业考试是自装一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那日有点难度就把他的好友张师傅找来。点“瓦斯头”是当时的唯一取暖方式了,因为封窗遮门不到两小时室内就缺氧了,他俩就感觉很困,爱人便不自觉地睡了。张师傅还在坚持着照难点,就想抽支烟,他怎么点烟也点不着,开始还以为是卷烟返了潮,冥冥中他突然想到是缺氧,才把爱人叫醒,有开门换气。
我们住进老屋就扒了火炕和大锅,申请接煤气户前后就用煤油炉子做饭。一次儿子闹着不下怀儿,我只好一手抱着他,一手抄菜。爆锅时油花烫了孩子的脸,他哭我也哭……也不知怎地就撞了装有满满煤油的炉子,只看呼啦一下整个炉子就着成了大火球,我扔下孩子把仅有的三条毛巾和两个抹布都盖了上去,结果没有用。面对一米多高的火苗我真是傻眼了,叫人也不赶趟啊,情急心一狠就将厚厚的棉花门帘扯了下来……火最终压灭了,那门帘却烧糊了一个偌大的洞,我心痛地缝补了两个晚上,以至儿子嚎啕的哭声和后怕困扰我好长时间,这是老屋给我的又一惊。
老屋再小也有请客会友的快乐,那年月大饭店吃不起百姓在家请客很难得。一日爱人的好友永利拎着一瓶白干和一个小包,乐呵呵地放到我眼前说:嫂子啊,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鲜货,就看你的手艺了!我打来包一看6只鹌鹑小眼儿惊噱噱地看我,心便一震!我说;这手我下不了,养者它们给儿子玩吧!说话间儿子就过来摸那些小鹌鹑……永利不干了,那是下酒的菜啊,就当着孩子的面一只只地摔死了,痛得儿子直掉眼泪。我眼不见心便安,一会儿就将它们红烧了出来,香味立马就打消了那一时的怜悯,我们吃得满嘴冒油,可儿子却一口不沾,直到现在他也不吃。那时请客最多仨口,两家六口就把唯有的一张炕桌占满。一顿饭下来盘腿的滋味简直像上刑,只是喝得多了也就顾不得了,再一下地站立就麻得像没了腿似地,直到现在与亲朋回忆最最多的还是在老房的畅饮,那种真情无束和物质奇缺之酒局便成了一等一的痛快!
老屋有着至今也没找不到的邻里情!
儿子一周岁半时突然就检查出乙肝阳性反应,唯一可以享受的的单位托儿所是去不成了,我心急如焚。邻居孙大娘很同情我的处境,一边照看孙女和一个80多岁的老公公,一边答应帮忙看孩子,每月只要我8元钱,少要2元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从此这个奶奶便成了儿子的最亲。白天跟着人家吃饭还要加小灶,老太爷领着出去时不时还拿一根冰棍儿回来,有时晚上也仍在那里过夜,不到三个月小脸吃得滚圆,再一检查肝功一切就正常了。再也没送孩子去托儿所,三岁前就赖在了那里,她家也成了我的“娘家妈”什么解不开的事都要去找她一说。自然的年节就送去了孝敬礼,乐得她们全家更拿我们当一家人了。
一次儿子同大院的小哥哥学着和小学生吵架骂人,一下被爱人抓了个正着,当领会来教训他时,怎么就是不认错。一个多小时还没教育过来,哭得午饭都吐出来了。我下班看了心痛想去拉一把,可爱人坚决不开门,还是在呵斥……最终孙大娘来给孩子求情。她哭着说:大松这孩子多听话,满院的孩子妈妈张口就是“大松”怎么怎么好,我从来都不舍得打他一下,不到3岁的吃屎孩子懂个什么叫骂人?你们干脆打我得了……最终孩子被放了出来。我一看孩子哭的眼泡和额头都是充血的红点点,嗓子也哑了,有气又痛,那一夜我领着儿子睡在孙大娘家,第二天儿子就病了……只是从那时起骂人的事永远找不到他了,他也永远忘不了救命的孙奶奶!
喜欢老屋年节的亲性劲儿,小年一过家家就张罗这做好吃的。我们年轻碍于人少又不太会做,便成了左邻右舍牵挂的对象了。张家的炸“铧鱼”(老板鱼)、炸地瓜丸儿;李家的大枣馒头、洒糕片;酸菜粉条炖排骨,小鸡蘑菇炖粉条;真是如吃“百家饭”一样幸福得意!而我要是做了好东西也是照送不误,尤其是包了饺子,包子一定要第一个送给孙大娘家尝鲜,真是倒了看到他家包饺子,你就在自家颠蒜酱——“等着便是”的地步了。
孩子上三年级了,我们分到了两室的楼房,在那个要搬家的秋天,孙大娘带灯带夜为我做了一件紫红基花的古香缎大襟小棉袄。那针脚细密的如宫廷里的女红活了,漂亮的梅花大盘扣镶在领下,其余都是漂亮的蝴蝶形的扣襻。她的剪裁手艺是一流的,加上我姣好的身材一穿,就像是新媳妇的嫁衣,只要过年穿出来没有人不羡慕叫好的,大娘的手艺就更闻名整个楼内楼外了。
要搬家那些日子,孙大娘来看我一回就掉一回眼泪,她总说没“噶和”(相处)够,还有看着长大的“大松”她舍不得。我说我们搬得也不远,我们会常来看你们的……一直到他们也动迁跨了区去了很远的景山小区,我们还是年节地走动不断,只是儿子读书在外地,看孙奶奶的机会就更少了。
春来秋去,一辈辈人离世,一辈辈人长成。
如今居住在明亮宽敞的碧涛家园中,车有车屋,人有单间,优越中仿佛带出说不清的孤独。 没了母爱般的邻里深情,更少了很多走动,人们对一盘饺子,一盘肉仿佛不肖一顾了,人际的交流被快节奏的工作学习和优越的生活所替代,新潮的生活仿佛可以“屋巴开门——万事不求人”了,以至一个门洞中楼上楼下也叫不出邻里的姓氏大名。小偷扮着搬家公司可以明目张胆地抬光名贵的家具、家电、物品。这时人们便会开始思索,便会突然怀恋起老屋的岁月,老屋苦辣酸甜的滋味来……
心无垠作于瞬间老屋回念中2010.11.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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