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纸媒、电视、海报、城市牛皮癣墙角茅厕这类贴吧,以铺天盖地之势,几乎同时,发布了这样一则喜人的消息:
嗨——文学大奖赛开始啦——
为见证网络给传统文化营造的惊人气氛和带来的不朽贡献,兹定于世界末日到来之际前一刻、秋末冬初天高气爽大地微微寒流尽吹之际,届时举办文学大奖赛。以传承文学、推陈出新为宗旨,题材流派风格不限。大赛设一等奖五名,奖金各三十万元人民币;二等奖十五名名,奖金各十五万人民币;三等奖四十五名,奖金各五万人民币。注:短篇小说、散文、自由诗、诗词、长篇各领自类头筹者为一等奖,其余二、三等奖,择优入取,不论题材;杂文不在参赛之列,缘于杂文名家鲁迅已给和谐,而杂文之中,不和谐音符太不适应时代潮流的蠢蠢欲动,敬请杂文写手或者高手谅解。
这次大奖赛与以往不同,效仿古代的科举制度进行比赛,当场有主考官现场阅卷。主题不限、形式不限、人流地域不限、发表过的未发表过的同等对待。为不失信于天下人,确保公平公正,这次大奖赛,特邀死后再转的包青天为主考官。地址设在国都开封府。诚邀天下士林巨擘、诗坛巨匠、准文人、略通之无者、以及守着鸡窝准备扯鸡扒蛋的老太太等等,各界朋友踊跃来一展才艺、班门弄斧,奖金丰厚,莫失良机,过期不候。大赛场地:铡刀大院门前,秦香莲告状空流泪水广场。
弘扬文化,传承文明。欣喜这次大奖赛得到了画虎类狗集团、天大造假公司、无比快乐名媛包房房地产等诸家支柱企业赞助,在此首先一并诚挚感谢。
主办单位:开封天籁陈词滥调作协。东京矮个子作家协会、西藏高原氧气不够喘诗刊社、除夕联欢关外耍猴艺术戏班等,为合作伙伴。
为使人身安全得到天衣无缝的保证,特约神兵天将几十万维护秩序。力求祥和、安定,在和谐的氛围中争取这次大奖赛圆满成功,不负众望。
驴年马月猫日
物价失控,二十块钱也就能买半斤醋、一个月下来却挣不了三十元钱的工薪,穷书生穷书生,就是说文人一般都不富。试想,看到了这则消息,可要比看到老天掉馅饼都欢天喜地,感恩涕零。又,文人相轻,谁还不抱着天大地大的成功幻想试图“一参”暴富呢?于是,天下所有文人,纷纷出动,盘缠行头的背在肩上,逃荒奔丧、抢食雀般一涌而来开封府。
长话短说,这一日,大奖赛各奖项花落谁家谜底终得揭晓。
包青天端坐高台亮节椅上,身穿马克西服,脖间系着擦鼻子用的领带,左右是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不过都换作了妙龄手女,俱是身配三点式,深深的肚脐眼儿眼眼虽然见底,然而十分的抢眼。看来包大人也知道少女带在身边远比壮男更有用更享受了。
包青天清了清沙哑而作秀腔调十足的嗓子,开始宣布:
短篇小说一等奖:宝宝儿的口述语;
诗词一等奖:升官发财?没背景捱踹——词牌为:升官发财,题目为,没背景捱踹;
散文一等奖:破砖窑;
长篇一等奖:孔圣人看了气得吊死;
接下来是二、三等奖。
奖项宣布完毕,台下一片哗然。大叫“不公!”有的不理智不懂和谐是国策的激进活跃分子居然脱下鞋子就扔了上台去。维护秩序的凶煞恶神、锯齿獠牙的神兵天将大怒,齐声叫喝:“肃静,否则镇压的干活!外星人找事,咱可以给钱割地送美女,你们不做绵羊,杀之不眨眼!”霎时间,刀光剑影、枪炮上堂,导弹、氢弹都二十多岁的男儿进了青楼北里门见到迎迓官人的美女也似,露出了恐怖的包头,要射!天下学子几个亿,秦香莲告状空流泪大广场都涌满了,就被几千个维护秩序的神兵天将一咋呼,竟是忽然就鸦雀无声了。
包青天一见登时高了天下之大兴,拖着官腔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取过奖品来,咱现场发奖,更见公正无私,我铁面神威永驻。”旁边的四大护卫,即:露肚脐儿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这四大礼仪美女齐作揖道过万福,正待去取奖品,人群中走出小说家“水做的月亮”大义凛然道:“且慢。短篇小说的语言比三岁孩子说出来的话还肤浅,得一等奖似乎难以服众,还妄谈什么公正?岂有此理!”
当官的最难接受的一件事就是“有了不同的声音”,因为这有碍和谐。包青天居然和颜悦色说:“美妇人,你可能有所不知,那位一等奖的作者就是号称‘鲜嫩’的‘马屁高手’。他的小说不是不好,是你没有看懂。缘于别人的文字是写出来的,而他的文字是拍出来的。你回去多看看、多学学,下一回你一下一下地拍字,就可以得奖了。要知道,凡是人,都喜欢别人来拍,官尤甚。拍成了高手,自然就是一等奖获得者了。”原来如此,水做的月亮付之一笑,摇头走了回来。
包青天自然心满意足在笑,而不老实的手,居然划拉到王朝少女的裙子里去了。王朝美美的小脸儿一扭曲,嗲声嗲气说:“包大人,这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的,你的手怎么到这里来的,摸得人家女儿身有些吃架不住,要软哦……”包青天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忘记了场合就胡乱失态,随了一声:“习惯了……”忽觉这嘴也跑偏了,连忙补救:“坐沙发习惯了摸遥控器,怎么摸到你的腿了呢?你离远点不就是了!”
台下广众俱不禁发噱。
接着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是位男士,为古体诗词研究院院士,名叫:竹溪浣墨。
竹溪浣墨走到台前,侃侃而谈道:“那首诗词一等奖更是乱弹琴。诗词讲究出处,讲究韵律和谐、底蕴深厚。你看那首词,词牌中没有此词牌,韵律又绝对谈不上,平仄都不通,若说是叫人看不懂就算是底蕴深厚,这倒当之无愧。我研究诗词多年,尚未看到如此臭的一坛子臭酱。敬请包大人清晦,否则难以服众。”
包青天道:“无论文学还是别的什么,其实就算是一条狗,也得顺应潮势,给世界增添一些新颖的亮点。词牌为‘升官发财’,而题目又是‘没背景捱踹’,单凭这,就得毫无争议为一等奖,更何况这首诗的作者是本官的爱妃,即本官刚刚摸过白藕之腿的王朝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点道理都不懂,你就别做研究员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竹溪浣墨一摇头,愤愤归队。包青天正待开口说什么,有一人高叫道:“且慢,老朽有话说。”原是一位老者,走出来了,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朱自清的长子,名叫朱清子。
朱清子来到台前,干咳了两声,道:“那篇《破砖窑》,应该扔到垃圾堆里去,不是散文,而是垃圾。散文讲究,形散神不散,意缠绵、文流畅,或事物或风情或人生之所见所知,汇集脑海而润色,以行云流水、荡气回肠之文笔勾画出来,有诗之韵味、歌之飘逸、曲之幽婉。生硬、晦涩、死板不得。而那篇《破砖窑》呢,几乎通篇都是引用,引用最少的一自然段,三百多字,就塞进去‘典故’十八个。这是写文章吗?这是试图要向世人炫耀自己博学多才、满腹经纶,而忘记了什么叫自己写文章。纯粹是搬来了秦始皇时代的修万里长城的大方砖,在盖楼,由于水平有限,结果垒砌成了一座破砖窑。”如此精彩之评论,引起广众齐声喝彩。
神兵天降一声“肃静!”顿时有鸦雀无声。
包青天道:“朱老先生有所不知,作者乃金庸小说《飞狐外传》中的田归农的妻子南兰。南兰的小名叫晴雯。晴雯来参加大奖赛,咱不给她一等奖,田归农迁怒于此,带领其天龙门的门人杀过来,本官焉有命在?要知道其前夫为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大侠苗人凤,更是厉害之极。本官其实就是靠着她装光的。乃一尊女神,谁也撼动不得。此奖项已定,休得再议!”朱清子只能喟叹无语走回。
包青天接着道:“长篇小说的一等奖我就解释一下吧,省得你们上来盲人摸象、一派胡言,扰乱大赛秩序。长篇小说一等奖虽然文笔谈不上,有些像顽皮儿童在过家家,内容更就空洞乏味,然而要知道,商品就是要卖给消费者的。如今的消费者,要的不是质量,而是包装华丽和出彩以及标新立异。好比,八月十五的一盒子月饼,八块月饼也就值十毛钱,而精美诱人的包装盒子,最少就是五六十块钱。因此就算是孔圣人看了急得吊死,那也是活该。”
台下一人道:“包大人的意思就是说,作者要迎合读者,不能要读者来顺从作者,因为作者可绝没有如此的兴趣和慷慨。有功夫还去看斗鸡耍猴儿玩蟋蟀呢?要知道世界末日前的读群的素质,可是非常低等的。”
包青天道:“正是。”
台下那人又道:“包大人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就是说,如果世界变成了一个大茅坑,作者就只能钻进茅坑里去写作品?”
包青天大喜:“孺子可教。正是这般。试想,假如世界变成了一个大茅坑,无论作者与读者,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做蛆,猛劲儿往深处钻,要么长上翅膀……”台下那人似乎看到一线希望,喜上眉梢,忍不住就插言“那我愿意生翅膀!”自我陶醉起来,以为说的是化作雄鹰。哪知包青天居然道:“不。变成苍蝇。只有苍蝇与蛆这两种生物,才有可能在茅坑里找到食物和生存以及繁衍生息的。”台下那人顿时化作泻了气的皮球:“我……知道了。唯一的第三种选择就是跳楼摔死自己!”
杂文一代宗师傻小子终于耐不住寂寞,未动地方就叫嚷道:“为什么此次大奖没有设杂文奖项?”
包青天道:“傻小子傻小子,你真的是傻到了家了。海报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了?杂文的大师鲁迅,已经给我的铡刀阉了,没有男人样子了。还谈什么杂文呢?就算是褦襶子、木伯、理野这三人的杂文写得不错,应该知道,我这三口铡刀就是单等他仨来时,一刀下去,给他阉了。”闻听此言,理野的梦中情人宋甜甜慌忙拨通了理野的电话:“喂,梦中情人理野吗?在哪里呀?什么?在赶奔参加大奖赛的路上?立刻回去,写你的小说《花心帝王》,千万别来凑热闹了。一旦给包大人的铡刀阉了你,咱俩可就没有办法给处级已经升了厅级的我的老公戴绿帽子了。只能做永远的梦中情人了。飞吻,听话,回去!”
傻小子则是顿时跌足长叹:“天塌了呀!”,跪地不起,闭目,双手合十,好像是在为鲁迅祈祷,又好像是嫉恨苍天无眼,泪流满面,一时无语。
自由诗巨匠可怜生突然大叫:“为何没有自由诗一等奖呢?是不是你们又在玩猫咪?”
写自由诗的和读者,大都是在校和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在校生靠的是父母的钱上学吃住,而走出校门的学生则又大都很难找到符合自己专业的的工作,只能做流浪者,也就是说,都是穷书生,都对这三十万大奖感上兴趣,因此来了不少。可怜生一声叫,也倒一呼百应,顿时又是一片呼喊声。神兵天将一声“肃静!”登时声息。
包大人回道:“不是没有一等奖,而是没有好诗。”
人群中走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来到前边说道:“包大人,本夫人乃破鞋公司的经理的高级助理,也可说成是小.蜜,已经跟经理外带董事长睡了三千七百二十四多回。常言道:要想会,跟师睡。因此我的自由诗写的尽是教育人如何面对潜规则时心态平静顺其自然的华章,应该得奖和一等奖的。”
包大人黑眼珠子一转,来了神:“你出落得如此貌美,如果你的诗歌稍微符合一点这次大奖赛的得奖规定,本官一定会法外开荤,让你拿走三十万,顺便晚上包青天与你在一起,不叫包青天了,而改名:包.房。”
夫人道万福道:“谢谢包大人看得起半老徐娘,晚上之事,说定了,我出钱包房。敢问自由诗的得奖规定是什么?”
包青天道:“胡说,即为好诗。一旦闭着眼胡说,即瞎说,就是精品,自然会得大奖的。”
人群中一个比较有头脑的后生闻言得到启发,大叫道:“包大人,我保举一人,绝对可得一等奖。一会儿来了还算数吗?”
包青天大喜:“算数,此何许人也?家住哪里?”后生回复道:“是我的爹爹,出了大门拐弯就到,三四分钟就能来到这里。”
包青天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快请来作诗!”
一会儿,后生推着轮椅车出现在广场前边,轮椅车上一位老者眼不开、头不抬,作诗曰:
球 狗
一堆一堆一堆堆
才出来
热气冒
包青天大叫一声:“此乃千古绝唱!”,而后就兴奋得突然抱住了身边的王朝美女。并亲.昵起来,王朝大叫:“包大人,你怎么又忘记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包青天毕竟是包青天,做官做了好几百年了,经验丰富得很,明知失态了,立刻补救道:“我是气得恨不得咬死你!如此好诗,你怎么还不快去拿三十万奖金来?”
台下七八十个记者纷纷涌来,围住了轮椅。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采访的采访,一只轮椅,顿时就门庭若市了。
采访了半天,轮椅上的老者依旧是头不抬、眼不睁,而且一直在来回倒念那首一等奖的诗歌。路透社的一位记者只好问后生:“老先生是不是非常谦虚,不愿意人前炫耀自己。他老人家是如何作出如此好诗来的?”
后生回道:“他脑瘫。”
他脑瘫?!
——小说型杂文,理野于太行山下陋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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