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十年代初，d城的商店都是一些临街小门面房。一座大厦的兴起让d城很多老商业人都削尖脑袋挤进来，有的甚至动用了市委市府的关系，毕竟这是d城第一座高层现代化大厦，电梯、扶梯、观光梯在那个年代，似乎还是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东西，现在竟然实实在在出现在了d城，如果有机会能在这样的舒适场所工作，那应该是令人垂涎的。可想而知,一座十七层的高档现代化商业大厦在当时对人的诱惑力有大多。　

大厦招聘了几千人的年轻生力军，像选美一样，初试、复试、加试……搞得声势浩大。那些靠各种关系不用考试挤进来的所谓“老人们”，根据经验和关系程度，有人做了商场经理，有人做了商品部主任，有人做了业务员，有人做了柜长……而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则是经过一年的脱产全日制培训，从普通话、珠算、站姿到业务流程、专业课程等等的学习考试后，被分配在了最基层的岗位。　

g经理，九十年代初，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精干女子，不足一米六的个子，永远利落的短发总是塞在耳后，皮肤很白，腮部有一片淡淡的雀斑，贫血般煞白的脸从不见红润。大厦主体有七个商场，g经理是唯一一个女性经理，管理着商场里近四百号员工。　

z主任，是g经理所在商场的商品部主任，g经理的直接下属。九十年代初，他刚刚三十岁出头，高高的个子，小小的眼睛，头发总是纹丝不乱，乍一看有点三浦友和的影子。他上班时总是和员工打不一样的领带，要么是浅黄色的，要么是淡蓝色的，他似乎总是与人不同。　

g经理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一个人的独屋，她的秘书和其他商品部主任一同在一间大大的办公室中合署办公。办公室中除了秘书这样的刚出校门的小年轻之外，一律是清一色的老同志。　

秘书喜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工作，秘书更喜欢坐在角落中，因为角落里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个世界。这些老同志，表面上客客气气，笑容满面，背地里相互排挤，尔虞我诈。都说商业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年轻人在商业企业混一年赶得上在工业企业混十年，一点儿都不假。　

不知从何时起，很多人开始注意到，大大的办公室中，除了早例会和晚上下班时会看到z主任出现，其他时间总不见他的踪影。有客户来找时，电话打给他，他总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大办公室，后来慢慢地，大家终于发现，原来z主任几乎每天都在g经理里的办公室内工作。上级与下级一同工作讨论业务问题，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后来大厦审计发现z主任的经济问题后，才扯出一段在那个年代还不能被大多数人接受的婚外姐弟恋。

（二）

与g经理搭档的第一任副经理w，当年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很有抻头儿，也是通过社会关系来到这座现代化大厦的。　

大厦筹备期间，w副经理主抓商场业务，他根据以前的业务关系从广州进了一大批商品。奇怪的是，开业时柜台上却未见得有任何一件他进的商品上柜。　

后来听审计处的人员说，这批商品积压在仓库好长时间已经过期了，因为是自营商品，商场损失了一大笔资金。　

对于年轻人来说，在这种不见硝烟的战场里是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但商品部的主任们都知道，这批货是一直被g经理压着不准出库的，直到过期为止。　

即使这样，最后的责任还是要由进货人w副经理直接负责，理由是滞销。当然因为w副经理的社会关系后台比较硬，此事没有追究就不了了之了，w副经理也通过关系调走了，而商场的业务分管自然落到了g经理身上。做商业的人都知道，穷管理富业务，分管业务有油水，有外财。g经理这一手血不见刃。　

管理者之间的矛盾大多都是因为争夺业务分管权而引起的，说白了，就是争利，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惹的祸。　

和z主任搭档的副主任p，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四十五六岁的中年妇女，身材保持得不错，有一位有钱的丈夫，有一个漂亮的女儿。p副主任很会说道，换言之，很会拍马屁，她属于舌绽莲花，绣口吐金之人。　

z主任分管业务，p副主任主抓管理。因为深谙商业之道，p副主任觊觎业务这一块儿也很久了，虽然社会关系运用了不少，但只是碍于g经理力保z主任，县官不如现管，所以几年来都没有改变这种格局。再加之，z主任太过年轻，太过轻狂，太过贪恋，不懂得拿出必要的外财为自己铺路，这才为他以后经济方面出事连带出“姐弟恋”埋下了伏笔。　

（三）

g经理开始时在经济方面相对比较收敛，直到后来接触了一个女客户，她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此女当年三十四五岁，是一家私营冷饮厂的女公关经理x。大冷的天，商场里来的客户大都穿着棉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她却打扮得很另类，斜戴着礼帽，穿着时尚的服装，外面再披一件与自己很不搭调的棉猴，在大家的瞠目中款款而来。　

九十年代初，那时大型商场对个体户、私营企业这样的字眼儿很忌讳，他们几乎很难入场。而这位女公关经理x似乎并不着急将自己厂的商品打入大厦，她先是和g经理做朋友，两人一起照艺术照，那个年代，那个年龄，拍艺术照似乎对她们是一种不可能，而这位女公关经理却做到了，而且还到处炫耀。g经理的办公室似乎成了这位女公关经理的日常办公场所。　

女公关经理x经常带g经理出入高档鞋专卖店，那个年代，一千多块钱的鞋子还是算蛮贵的，g经理从那时开始每天都会穿着擦得锃亮的高档皮鞋来上班，惹得很多女同胞眼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女性，又何况是有权在握的女商场经理。在女公关经理x的提议下，近四十岁的g经理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当年鲜有人做的换肤美容。　

每天中午秘书都看到g经理躺在办公室沙发上敷药膏，洗净后蜕皮通红的脸似乎被灼烧了一样，然后再敷上西红柿汁，真是费心费神的活儿。为了美，女人真是一切罪都能遭。　

两三个月的光景，g经理的脸真的白嫩了太多，人也年轻起来，腮部的小雀斑也浅淡了很多，乍一看，好像才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经常在一起的朋友都会无形中相互影响。女公关经理x对g经理坦言，自己没有结婚，但有爱慕者，对方就是私营冷饮厂的老板，一个近六十岁左右的老头，有妻子有儿女，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彼此都默认对方，相互不影响彼此的生活。她跟着这个老板已经有十几年了，对方不让她结婚，但他自己也不离婚。不过这个老头还算有良心，给她买了一套三十多万的房子。　

在那个年代，还没有“小三儿”这个词，三十多万也应该算蛮贵了。女公关经理x的人生信条是快乐为本，不要亏待了自己，也许这样的信条无形中也影响到了处于中年婚姻困惑中的g经理了吧。　

人无外财不富，收回扣是做业务的人员熟稔的事情，而这位女公关经理x并没有使用这样的常规招数，而是直接送干股，让g经理直接成为这家私营冷饮厂的股东。如此这般，股东把自己厂的产品放到自己管理的商场去出售，这种与自己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是不是会理所当然、亲力亲为、想尽办法呢？　

曾经削尖脑袋想尽办法打入商场的困难户，一不留神，变成了前店后厂的操作模式。真是高招，懂得有舍才有得。

（四）

城市，是这个世界最繁盛也是最荒凉的地方。　g经理的孩子当年已上初中，丈夫在商业企业做业务，家中还有年迈的公公一同居住。　

夫妻双方繁忙的没有停歇点、交集点的商业工作，让生活变成了回忆。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双方看到的，往往都是一地冰冷的尘埃。　

繁忙，让彼此都失去了暖意，g经理发现在丈夫眼里，她已经找不到了自己。她经常被不知名的心绪牵引着，眼中闪烁着揪心的悲凉，散落一室的光雾，安静得让人有一丝心慌，那一层薄薄的尘埃，预示着婚姻中的温暖可有可无的存在，这时的心不是痛，而是心空。　

“女强人”是别人赋予她的一个好听的雅号而已，当夜风吹散了曾经的过往，只有在封闭的空间，作为女人，她才能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的软弱和疲惫。秋夜，凉如水，眼睛里有流泪的冲动，落进尘埃里的忧伤变成凉凉的忧思，心中的苦涩像涟漪般层层圈圈荡开去……　

也许女公关经理x说得对：“不要为爱情打欠条，换一份心情去生活”。抖落心中的尘埃，这内心一闪而过的心绪，就像破茧的蝴蝶般在g经理心中漫天飞散开来。　

z主任，年富力强，媳妇虽漂亮但有点儿唯唯诺诺，在大厦附近的一家食品店站柜台当服务员。她曾经穿着工作服到z所在的大办公室找过老公一次，结果被老公z当众训斥了一顿，似乎她的到来让z很丢脸一样，z似乎也很不愿让同事看到自己的老婆。　

秘书翯曾经还开玩笑对z主任说：“这么漂亮的老婆要好好看着，别跑了啊。”z听了似乎很不屑：“谁爱要，赶快拿去”。那时翯直觉到，　z夫妻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僵硬、很陌生，而那时z的儿子才刚刚三岁。　

对于商品部的各类促销计划，只要是z主任提出的，似乎会议通过会很顺利。主任们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主儿，g经理的语言倾向似乎很明显，那么主任们再提出其他的异议本身就是多此一举，又何必反对？好似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样。　

p副主任可不吃这一套，她总要否定之，然后再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似乎她想扭转局势。可惜，胳膊怎能拧过大腿呢？格局已定，气场已定，最关键的是有g经理这样强大现管的后台支撑着z主任，又怎奈何得了谁呢？　

而p　副主任似乎也不是吃素的，她仰仗自己有较广泛的社会关系支撑，自己又有着能说会道的一张嘴，同时她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主任会议上的针锋相对就在所难免。　

默默做着会议记录的秘书翯，总是静静地看着这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戴着各自的面具，像变脸的小丑一样，在如此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皮笑肉不笑地、进退有序地、文明地厮杀着……　

（五）

九十年代初，d城的洋酒销售还未成气候，现代化的商业大厦给了这个行业一个崭新的展示平台。z主任的商品部负责洋酒的引进与销售，全国各地各批发部、各经销商、各洋酒行纷纷出动，利用各种关系及优厚条件抢占商品部有利位置。　

z主任的一个大大的文件橱专门盛放洋酒的赠品，什么高档手表啦、项链啦、领带啦之类的，而这些赠品从未见赠送给过顾客，原来z主任私自留给了自己。每次打开文件橱时，这些礼品都会哗啦哗啦地淌出来。p副主任在办公桌前看得仔仔细细，她的眼神里常常流露出不屑与妒忌。　

其实，这样的小礼品对于p副主任这样的有钱的女人来说，应该根本不具有吸引力。但z主任的贪婪就在于，连这样的小礼品他都不愿意转手送给与自己搭档的p副主任一部分，惹得p副主任张口闭口在同事间揶揄讽刺z主任小气贪婪。其实这些赠品比起打在业务主任们账户上的回扣来说，简直就是洒洒水啦，但就是这洒洒水的事情，成了z主任前途路上的绊脚石。　

因为z主任与p副主任间明明暗暗的权利争夺，g经理也时不时地插手于两人之间的矛盾协调，最终总是有些偏袒地解决掉，使得p副主任怨气连连。　

娇声侬语的p副主任，深浓慑人的美眸在平时总是流露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眸底尽凝阴笑。对于z主任的每日工作对话，她总是以低沉却足以穿透人心的声音平波无澜的回答着，平淡的语气自凉薄的唇畔溢出，弥漫着清寒的味道，常常令年轻的z主任生动的脸上凝固成错愕。他猜不透这个相对于他来说的老女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道号有点儿浅，毕竟还是年轻啊，阅人方面还是缺少经验。　

大厦总经理室经常收到关于z主任在经济方面的匿名信，很多很多，但几年过去了，z主任依然顺风顺水。并不是总经理室没有查过g经理商场的账目，但因为都是提前透露消息，所以账目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当然匿名信上的相关人员打通了大厦重要部门的关系，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所在。　

人脉关系在商业系统很重要，据说当年g经理还动用了自己会运功的老母亲，到总经理室亲自给第一任总经理运气治病来拉拢关系。系统一把手办公室和市委市府相关部门也经常收到有关z主任在经济方面的匿名举报信。但社会就是这样，层层人脉下，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因为有些事注定散落收场。当然更重要的是，z主任只是一个小喽啰，如果真的追查下去，钓上来的大鱼可能会让很多人都脱不了干系。　

（六）

g经理在商场叱咤风云了几年，仅副职搭档就更换了五任，每位副职和她搭档的时间都不会太长，换句话说，每位副职都会因为和g经理关系搞不好而被更换掉。从另一个层面上讲，也就是说，没有一位副职甘心情愿当g经理的替罪羊，因为她玩的比较大，而且她不太喜欢承担相应的责任。　

举个例子，日用小商品部的主任q曾与g经理在以前的百货公司共事过，算不上多么亲密的朋友，但因为曾是同事，现在又在同一商场共事，且是上下级关系，所以在其他人眼中，两人关系相对于还比较密切。q主任也比较灵活，经常到g经理的办公室走动，有客户的进贡也不忘留给g经理一份，而g经理也相对比较照顾q主任，当然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　

大厦附近一家大型医院附院准备开业剪彩仪式，医院行政人员到q主任所在的商品部购买了几把剪彩用的剪刀，本是平平常常的事情，却偏偏出了大事。买回去的剪刀谁都没有料到关键时候会出问题，所以医院行政部门的人员事前并没有试用，直接在剪彩时放在盘中拿出来。代表吉利顺畅的绸缎在剪彩时非但没有被剪断，而且剪刀在市领导的手下还只只断裂，结果好好的一个开业剪彩仪式，成了d城当天最大的笑话。　

事情的后续影响极端恶劣，接到如此大的投诉，整个大厦的领导层都震惊了，毕竟此事惊动了市领导，况且，普通的剪刀竟然像腊做的一样脆弱，岂不是假冒伪劣？欺诈老百姓？在商业，最忌讳的就是被冠以“假冒伪劣”字眼儿。　

剪刀所在的商品部主任q哭哭啼啼地在大厦各部门间奔波着。这批货是g经理的关系进来商场的，并安排在q主任的商品部销售。签合同时，q作为主任亲自与供货商签的字，因为这是g经理的关系，所以q主任并没有太多关注这批货的质量。　

结果出事后，q主任死活都没有想到，g经理会把责任全部都推给了自己，还坚决不承认这是她的关系。因为g经理很清楚，此事的影响已经到了市领导那一级，直接的结果便是免职，而供销合同上签字的是商品部主任，所以g经理把自己撇得很清。　

能够调到这座现代化商业大厦的老员工都会有相关的人脉背景。被免职的q主任当然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替人背黑锅，惹得自己一身骚，以后怎么在商业系统立足？于是，状告信封封寄往d城各相关部门。　

而此后短短几个月，大厦第一任总经理的出事，让g经理的保护伞一下子偏塌了，那些积蓄许久的狂风暴雨便直接打到了g经理的头上，令她始料不及。

（七）

有的时候，一段感情的开始并不都得是爱，可以是寂寞，是关怀，是友情……　

婚姻中，有些裂痕一旦形成，便无法弥补。围城生活的无趣与无望，让g经理与z主任在繁忙的工作中走得越来越近。也许，他们两人在最开始时并没有婚外恋这方面的想法，但时间久了，流言蜚语多了，一切似乎来的就很自然了。　

本来商品部主任出差，商场经理是不必同往的，可偏偏g经理每次都会安排z主任和自己单独出差，两个相差近十岁的人或许因为工作、或许因为寂寞终于走在了一起。　

有些人，有些事，有时仅仅只是一个过了散了的消遣而已，有些事，会被自己刻意忽略。　

c是z主任商品部的一名工作比较出色的洋酒柜柜长，不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c与z主任都走得很近。c要嫁人了，g经理和z主任与商场的好多同事一起出席了c的婚宴。　

z主任当天的心情似乎并不见得很好，喜酒不知不觉喝多了，有些话在邻座的主任间也似乎没有了避讳。他喜欢c是真真切切的，只是人生就是这样，幻想的幸福，从来只是幻影，一切都如过眼烟云。在醉眼朦胧的z主任眼中，今天的新娘c，即便看得见她，也伸手够不着了。沮丧弥漫在心中，重重坠落在地狱，记忆中的味道在瞬间铺满整个大脑，画面里传递出来的东西让人放不下，原来人生中很多事情，没有因为和所以。　

酒精的麻醉让z主任的思想在瞬间变成了空白，抚额叹息，眼神中有一种让人心动的哀伤，笑声里多了几许落寞，喉头咽尽一抹苦涩，心被万虫噬咬，痛得撕心裂肺，眼眸木然却剧烈地波动着。细密的痛楚让人喘不过气来，有些事，还来不及消化，一切就都变了，z主任的脑袋里袭进一阵空前的晕眩，嘴里喷泄的是埋在心底的秘密。　

“啪”的一声，谁都没有料想到，在这样一个欢喜的场面，一个精干的女子站起来挥手打在了一个潇洒男人的脸上。婚宴上的人都吃了一惊，推杯换盏的人群收回走失的思绪，回复的只是一片静然。　g经理心潮骤起，她收拾好外泄的情绪，面色沉郁，微微斜睇，看到z主任为一个心爱的小女生心伤，她的心竟被狠狠地揪痛了，是吃醋了吗？她也搞不懂为何刚才自己会如此失态，竟然在公众面前挥手打了z主任，气氛凝滞下来。　

有些事，真的会愚蠢到无法掩饰，就如g经理与z主任间隐隐匿匿的恋情，乍然一袭，又锋利如刀般转瞬消失在同事们的眼波深处，一段为外界不确定的没有答案的恋情，也终于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公开了。　

（八）

大厦第一任总经理l是一位精神矍铄、干练利落的年逾六十的鳏居老人，再有半年就可以办理退休了。老伴去世多年，两个儿子不是很争气，唯有离异后的漂亮小女儿在家中悉心照顾着他的日常起居。大厦各商场的管理人员想在业余时间带着礼品到总经理家走动走动，必须经过他小女儿这一关。　

l总出差定会带着自己的小女儿一同前往，每次出差一周左右，小女儿的随身行李就要两大皮箱，据说全都是服装。这个小女儿每日早中晚换三套不同的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服装秀呢，女人爱美呗，也有钱呗，更重要的是有人免费赠送呗。　

这次到广州，客户照例给来访的l总在酒店安排了特殊服务，没想到当晚民警夜查房，年迈的l总被抓了赤条条，活生生带到了派出所，随行陪同人员闻讯赶来，交上了“嫖娼”后的治安处罚罚金。　

在得知l总是d城某知名商厦总经理后，治安警察电话通知了l总所在的系统一把手。就这样，l总的仕途生涯在不齿中结束了，就差半年就光荣退休了，一时的兴起，毁了永远的平静，结果被如此这般规劝早退了。有一种叫做懊悔的情绪开始在l总心间蔓延，估计l总会因为此事窝囊一辈子。　

繁忙的年关，商场里的顾客摩肩接踵，大家都在忙着购买年货。对于一线的员工，大厦管理层人事方面的风吹草动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工作，毕竟他们只是来打工赚那点儿微薄的工资。而管理人员可是不同，大家在相互间交头接耳，“听说l总提前办理退休了，很突然的感觉，而且是从广州出差回来后，系统一把手马上让其办理了退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前一阵还意气风发地在全员会议上表示要干到老吗？”……猜测声一片。　

l总的退休手续办得很匆忙，似乎有保密的成份存在，离任审计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因为是突发事件，所以很多商场的账目没有提前做手脚准备。　

g经理出差了，她似乎还不知道l总即将退休的消息，等她回到办公室，审计人员已经在查账了。z主任部门洋酒系列产品白条顶账数目竟达二百多万元，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这些回款的具体去向，z主任是一问三不知。审计人员又接到很多匿名揭发信，他们顺藤摸瓜又查出g经理商场不少问题。　

欲望会慢慢吞噬一个人，说的一点都没错，何时让自己也变得如此狼狈了？一个风头正劲的商场巾帼干将被一系列说不清的账目搞得头沉脑胀，再加之一直罩在自己头顶的保护伞l总也被迫退休，那些数不尽的光环，曾经多少次的凝望，如今却变得触不可及了。　

查账以潮鸣电掣的速度进行着，曾经潇洒自若、眉目疏朗的g经理被不知名的恐惧与心慌折磨着，幽然空茫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淡笑，z主任面对混乱不清账目的推脱……一切似乎都无法预知。　

曾经的辉煌与美好瞬间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相互的推诿打碎了g经理与z主任刻意隔离起来的疏离。爱情只是茶余饭后的调剂品，为了确保每一个现在，姐弟恋，仅仅成了用来回忆的过去……　

再后来，审计结果公布，z主任白条顶账的案例成了商场管理层必学的一课，办公室恋情的公开，责任的推诿，也让g经理和z主任两人各自有了不同的人生轨道。　

再再后来，听说两人在不同的时间被免职相继离开大厦，有同事在多年后遇到g经理，听说那几年猪肉行情飙涨，她在农村承包了一个养猪场专门做起了养猪卖猪的生意……　

至于z主任，因为没有了g经理的提携，他后来什么事都没做成……活脱脱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