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高大的段远鹏，初恋如清明时节的霜雪来得快去得快，可以说是来无声，去无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段远鹏既无文凭又无水平，光凭力气或是运气，找工作处处碰壁，在东莞这个只缺人才不缺人的地方，他做什么事都异常艰难，尤其是找工作和找女朋友。一个初秋日子，好不容易偶然碰到一个自己特别看得起的女人，简直就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很快醉入爱河，可不到一夜工夫，那飘飘欲仙的女人就不见踪影，自己借款买来的新摩托车，不翼而飞，他后悔莫及。

按说，从部队复员回来的段远鹏不应该那么麻烦，人们不是说经过军军事训练的人，再差都差不到哪里去，可段远鹏则例外。他小学阶段读了四个一年级，也大字不识几个。老师本不想让他进入二年级，但家长给班主任老师送了一只大土鸡，迫于情面，也只好收下，并勉强答应远鹏晋级了，就这样他跟着这个老师一级一级地读毕业，他的年龄刚好到了16周岁。冬季招兵，村里分配了一个名额，村干部总是找不到人，因为初中以上文化的青年差不多都不在家，有的在读，有的在外务工，正在村支书和村主任为此一筹莫展之际，段远鹏的父亲登门拜访村官，在初中才读两个月个子175的段远鹏被村官们看中了，征求老师意见时，他们都全力支持，实际上学校早就想摔包袱了。说来，也不怪老师，段远鹏两次月考都是最后一名，尤其是数学和外语，每次都是0分，每个单科的倒数第一都被他承包了。这对老师的期末考核极其不利，所以，老师们一直在找出路，怎么卸掉这个包袱。机会终于来了，学校满口答应村上的请求，并承诺无偿给远鹏办个假毕业证，造一套假档案。还好，他虽然成绩差，还有一些口吃，紧张时说话结结巴巴的，但表现不差，身体很健壮，接兵部队的军官一看他就很满意。

段远鹏在部队没有学到好多真本事，也没有增长多少见识，正如来自同一个乡又分在一个排的战友说，他做了两年的猪倌，大家都有些瞧不起他，但他讲大道理说，猪倌也是干革命，如果没有人喂猪，战友们不是只吃蔬菜吃不到猪肉吗？别笑，他说得还真有道理。

当两年兵，退伍后在老家歇息好几年，几套军装都穿褪了颜色，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他和父母一样，在家再也待不住了。他父亲主动跟外面联系，段远鹏被在上海包小型移动通讯安装工程的堂哥请去看材料。堂哥认为他从小老实，在部队两年应该学了一身本领，照看建筑材料不成问题，比那些狡猾的家伙更放心。没有想到，他才干三个月，材料就出了很大差错，不知怎么搞的，差了好几万元的东西。堂哥后来才听老乡说，远鹏现在变坏了，成天就想女人。搞安装的工人特别疲劳，吃了晚饭稍事休息就睡觉了，而他偷偷打色情热线电话，还溜到小街上玩小姐，搞色情刺激，深夜都不想回去，白天总是没精打采的，还爱打瞌睡，人家趁他睡着了，偷材料出去倒卖。堂哥为了段家的大团结，压住自己的火气，给他发了工资，叫他走人，并多给了一个月工钱，封他的口，拜托他不要跟叔父说是炒掉的，就说是自己不习惯上海的生活。堂哥还联系了广东这边的老乡，叫他把段远鹏弄进厂打杂工。

千里迢迢来到东莞厚街镇，一进鞋厂干了半天杂工，段远鹏点数不准确，说话听起来让人吃力，又被炒掉了。老乡找老板再怎么说情，都无法改变结果。老乡又托关系给他找了几家工厂，都因为面试时，他说话口吃，被拒之门外。

天无绝人之路。一天，远鹏自己在外面乱转，看见一家工厂要招聘保安，他拿着身份证和退伍证，居然被选中了，他简直喜出望外。老乡为此还专门给他办了一桌祝贺宴席，十多个老乡喝得昏天黑地。

有同事在下班时，还以摩托车拉客增加收入，没有学过摩托车驾驶技术的段远鹏，在老乡那里借了3000元钱，外加在堂哥那里领到的几千元，在保安队友的带领下，到车行选购了一辆钱江牌摩托车。他学车还是很快，才一个礼拜下来，自己就可以搭人。队友叫他不要那么性急，等技术熟练些再去拉客赚钱。

一天吃了晚饭，段远鹏瞒着同事，骑着崭新的还在跑走货的摩托车，偷偷地上街口，招揽顾客。运气不错，连续跑了两趟短途，挣了10元钱，让他尝试了业余赚钱的快乐。第三趟遇到一个穿着时髦看上去还有几分姿色的年青小妹，约莫22岁左右。小姐愿意给他20元钱，叫他搭着她沿街转悠看风景。他高兴死了，就是免费，能够带个年青妹儿兜风，也心甘情愿。走了一会，段远鹏问小姐为什么要找他而不找别人，只穿了薄薄一层连衣裙的小姐靠前用胸膛贴着他的健壮的背梁温柔地说：“你是帅哥呀！”这可把段远鹏说到云里雾里。

段远鹏问：“还还有呢？”“你的车最新最漂亮啦！”女子回答。

就这样慢慢地行驶，温柔地交谈，不知跑了多少路程。他们来到城乡接合部，放下车子在路边，进入一块僻静的荔枝园坐下。小姐主动打开手袋摸出一张崭新的百元现钞说：“帅哥，这是给你是，今天很开心，路也没有少走，我多给你车费，你不会拒绝吧？”

段远鹏推回他的手说：“小妹妹，你太大方了，你都把我当朋友了，我怎么能格外呢？这样我不成了贪心鬼吗？”

小姐说：“你太够哥们了，不过，我也不是占小便宜的女孩。这样吧，我身上没有零钱，你等一会，我去小店买点零食，作夜宵，喝点酒，庆贺我们有缘初次相识，如何？”

小姐去了好一会，都没有回来，段远鹏有些后悔，这女人是为了骗他20元车费，跑去不回来了。又等了几分钟，还不见踪影，段远鹏走出荔枝园，准备开车离开这里，车刚点火，突然看见提着一大包东西的女孩过来了，认真一看，就是她。她问：“帅哥，怎么了，你不和妹妹喝点花酒就想走了？”段远鹏马上高兴地说：“不是不是，我想再训练一下技术。”

“不是吧，你以为妹妹跑了，不来了。妹妹没有说错吧？”小姐逗他说。

段远鹏有些紧张地说：“不不不是，我等着没有事做，真的想练一下，我才学车不久，应该多学习。你你你应该理解哥哥。”

小姐也学他口吃：“本小姐理理理解哥哥。”段远鹏笑着拍了她的屁股，说：“你真扯！”

小姐正色说“不说了，我还没有吃晚饭，有些饿了。我们来喝几杯吧？”

段远鹏说：“喝就喝，谁怕谁，好几天都没有喝过酒，还真想跟你整几杯。”

他们又回到荔枝园。小姐铺开刚买回的一大把《广州日报》和《羊城晚报》，做了一个临时地下餐桌，再拿出两个纸杯，打开一瓶58度的白酒，装满杯子。两人一个一杯举起来。小姐发话：“多谢帅哥，给我这个开心的机会，我真诚地敬你一杯。”

段远鹏很激动，没有迟疑地一口干了第一杯。小姐也跟着头一望干了。接着，小姐又倒满一杯说：“哥哥，你是个诚实的男子，让女人放心，不象我原来那男朋友，狡猾狡猾的，把我欺骗了。今天他跟我分手，我心情很坏，专门出来散心的。我们喝第二杯，庆贺我们有缘相识！”女人带头干净利落地喝下后，段远鹏也很有风度地喝了，此时感觉头有些晕，但不能让女人看不起，便不出声。小姐说：“我们还是吃点东西，再喝好不好？”段远鹏点了点半醉的头。吃了几粒花生，突然想起自己是开车的，说怎么敢喝醉呢？

小姐说：“怕什么，你醉了，本小姐帮你推车子。”段远鹏想：有女人帮自己推车，有多浪漫啊。她开始想入非非。小姐又倒满两杯，说：“祝我们能成为永远的朋友，干杯！”两人又是一杯下肚。女人现出一幅醉态倒在段远鹏的身上，还不断说：“我醉了，我醉了。”

段远鹏却说：“我没醉，没醉，还想喝一杯。”女人说：“那就打开第二瓶酒，来个一醉方休，要是醉了，我就陪你在这里过夜。”

段远鹏昏着头摸了一下女子裸露的大腿，再开了第二瓶酒，还倒满了两杯酒，手摇摇晃晃不好使，把报纸打湿一大块。他说：“我我我也敬你你你一杯，祝祝你越来越漂漂亮！”说话十分吃力。

小姐端起杯子战战兢兢说：“哥哥，我喝不了，你帮我喝一半？”

段远鹏喝了自己的，再接过杯子说：“喝美女的酒是哥哥的福气，喝就喝。”

喝完酒，段远鹏倒在地上，很快就没有吭声，象猪一样呼呼地睡着了。

小姐站起来，喝两口解酒药，再喝了半瓶预先准备好的饮料。她静静地坐了好长时间，养了养神，还摇了摇段远鹏的身子，怎么也没有摇醒。夜很深了，周围没有人活动，只有树林的小虫子浅唱低吟……

天亮了，段远鹏被路上来来往往行驶的车子喇叭叫声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问自己怎么独自一人躺在阴深深的树林里？他看见还剩下的半瓶酒，才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他立即喝了一瓶饮料，浇灭了快冒烟的喉咙，然后才想到自己还有一辆摩托车昨夜放在马路边。

他拖着无力的身子回到公路上，花10元钱拦了一辆摩的回到厂里。同事诧异地问他：“你昨晚上到哪里去了？你的摩托车呢？”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在保安队友的再三追问下，他无奈地撒了一个谎：自己昨天晚上喝酒后，遇见一个女子，叫他拉一趟，可技术不熟练，摩托车便偏了一下，把女子摔下了车，她还负了伤，女子打电话叫来男朋友一伙人把他的车扣留了，说是作为疗伤抵押。”

队友又问：“你车子无牌无照不说，你无证驾驶，酒后驾车，非法营运，光这些就该够拘留半个月。”段远鹏说：“正因为我没有理由，所以就不敢报警，只好私了省事。”

队友说：“无论怎样，你也应该跟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帮你一把，不让他们硬吃你呀？”

段远鹏支支唔唔：“我我我我——”

保安班长得知此事后，立即报告厂长，段远鹏抹着眼泪，苦苦哀求，还是没有能打动老板的怜悯之情，被炒了鱿鱼，下一步做什么，路在何方？段远鹏提着行李，愁眉苦脸，一直在大门口转圈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