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词语都已经用得太旧，就像所有的风景都已经黯然失色，所有的梦想都已经粉碎，就像身体所有的部分，都已经是阴湿的。说不出有多久没有出去走走，又似乎，来江西这么几年，还真的没有出去走过。所有井冈山、庐山、秋水广场等等别人口中的美景，我都不曾知道。似乎所有的风景与我，都没有关联！在城市的喧嚣人群中，在电脑和传真充斥的办公室里，在领导的训斥同事的唠叨中，不小心，就被逼仄的空间深锁住，抬头从框型的窗向外望去，看不见一片深绿，抓获不到一米阳光，探寻不到辽阔的原野，我甚至回不去学校！这些时候，都有对自己枯燥和焦灼的质问。

星辰师弟在日志里说梦见了老王，还有大家。画面是简单的幸福，似乎空气都是清纯的。与此同时，我也梦见了老王，还有那些一直在心里的兄弟姐妹。星辰师弟叫我也记下那些梦，就算是琐碎的，也好。以忙碌为幌子，终究没有记下来。关于大家的梦，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很多，在离开的这么些年，做了，又忘了，忘了，又继续做下去。

前几天，和国铭说到过去，聊得很晚，第二天要起早上班，可是，睡不着。被他轻轻勾起的记忆，铺排起来，长长的，盈满了整个的青春！似乎所有关于青春的痕迹，都停留在了去往镇宁的路上！那一次的挽回或绝望，都冲动得多情而可爱！站在人群中傻傻地等一个人、寻找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问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现在想来，近似荒唐的。可是那时候的夕阳，金灿灿的，像极了某个可以实现的愿望或某个可以等待的念想！于是等、等、傻傻地等，直到每一个从校门出来的学生都离开甚至没有了踪影，还不肯离去。任性地相信自己的判断，确定要等的那个人，会等到的。就算等不到，找，也要找出来。于是看见了很宽大的球场，千米的环形跑道，于是似乎看见了要等的那个人，就在篮球板下，怅然地耷拉着头，同样绝望地不再相信一些事，一些人！于是就算知道国铭穿着拖鞋不便走路，还是需要他陪在身边一直等，一直找！

这么些年，那些说不相信人的人，还是继续相信下去；那些说不会再恋爱的人，还是继续恋爱了；那些说不再做朋友的人，还是延续着不冷不热的关系。只有我，真的，净了情，也净了爱！似乎看破，却看不清；似乎明白，却又迷蒙；似乎懂得，却又什么都不懂！说累，也累，说不累，似乎有点累！也许真的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也许什么都不愿意再记起来！兴兰和小才，大家看好的一对，分或合，错与对，都没有绝对。只是兰子现在的“处境”，和我当初，似乎不同却又相同。我心疼着支持她走好自己选择的路，或许也只是想借此弥补当初对自己的不支持，以及所有来自他人不理解的疼！还有，那些旁人看不见而斥责的深刻悲伤！

再回来写下这些的时候，我竟然又热泪盈眶了！像是捡起了一个烫手的芋头，又一次灼伤了早就干涸的疤痕！青春的某些疼，我知道，是必须的，因为明白，所以豁达些了。知道谁都逃不过，疼便不寂寞！只是那时候有精力和勇气挥霍浪漫，于是以为不管要失去多少次或爱多少次，青春都输得起。那时候甚至觉得，两个相爱的人牵手，散步，赏月，看电影，听歌，或在山顶吹一天风，都是随手可得的。于是，老王说关于浪漫的时候，说关于爱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想过或想到更好的方式。以为只要两人相爱，天涯海角的距离或矛盾都可以克服，以为只要彼此信任就已经足够，以为，只要理解就真的一直在一起一万岁！可是口中的浪漫和向往的小幸福，和现实的某些残酷，是相阻隔的。而我，只想继续包容一些事，一些人，一些过程，或伤痕！

很少在回忆里活了，不是不值得，只是明白，活在回忆中，如同让幸福沦陷！我相信这个世界，除了爱，除了感情，依旧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东西可以珍惜，而所有的疼痛，感情，真的，就像一场感冒，过了，就好了。而当初以为会一直雨下不断的青春，就像喝了很多中药，苦过之后，就会明白，下雨，吃药，也不过如此！然后，做梦，都不会再喊醒那个人的名字，不会再提及那一段一段路过。而我，连那个人的眉骨，背影，甚至身高，都不再记得！于是做梦的时候，还是没有他。老王从贵州来看我，和兰子，小廖，光林，张勇。他们聚在小小的棚子里，下雨的天，棚子哗啦啦漏水不断，地面都是黄土，深深浅浅的摆满了脚印，兰子切着贵州的豆腐，说知道我爱吃，特意带的，边说边笑着把残余的渣块扔了小廖一脸，老王举着他掉了链子的凉鞋说回家的时候大概要打赤脚。好像还有小珍，有凤，还有好多画面，我不再记得，梦做了整整一夜，好梦让我第二天加班的时候打了小小的一个盹，被老板唠叨了几句。可我，是快乐的！关于这样的梦，我做了太多，醒来之后，幸福着心里有点疼，大概，这样的梦，会一直做下去，而我们，应该回不去了过去的纯真！

国铭说人都要死的，他如若死，希望有人把自己的骨灰装进漂流瓶，扔向大海。其实如此，又何乐而不为？灵魂如果真的有，至少，没有被埋葬在厚厚的冢里！而我，不会等到那一天，此生，我就做漂流瓶，泊在自己的轨迹上，随处停留！等到老了，还跑去老同学家串门，坐在矮矮的茅草屋里，几碟青菜，几杯小酒，喝到白发苍苍！那时候，就不会在意青春输了多少，又有了多少的斑驳，不会在乎被谁爱过或爱过谁又要将谁似有似无的爱着。在所有选择都痴缠的瞬间，我决定了在一边远远地观望。就算一身孤独，就算此生寂寞，就算一辈子依旧还是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两个人的纠缠，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一个人，可以经历更多过程，可以走很多路，忘记很多东西，淡漠很多风景。城市是拥挤，乡村是恬静，太阳是升起，月亮是陨落，多不会太多地影响自己的心情，因为一切，都已经无关！这是另类的豁达，就像累了关掉城市的灯，至少，还可以梦回曾经的村庄，静静地依然美丽！于是关掉记忆，对面阳台还亮着灯，象一部午夜电影里的场景，深夜和凌晨交接的时分，有着某一些信念，秋天的冷风，不至于那么寒冷，颓败而迷离。所以结束和国铭的聊天，在黑暗中躺下来的瞬间，我似乎看得见自己的灵魂，冷漠而疏离，与身体隔海相望，却异常的愉悦！温暖的触觉，大抵，只是因为灵魂的一些触及！而我会珍惜这些在远方像蝴蝶惊动时翅膀瞬间振动的幸福，在寂静中纵容了自己的愉快沉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