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女儿回家了，他后脚也跟着进门。问及他们父女俩吃什么？

那还用问，羊肉泡馍呗！他放下手里的包说。

你的口味从来都和我相反，也不知道哪一天能为我改变一下？搁置平时，我是决不提意见的，这会不知怎么了，竟然心血来潮。

和你过了半辈子，你的性情也罢，思想也好，哪一样和我息息相通呢？我只是顺口说说，他就牢骚满腹。女儿发觉不妙，禁不住插言说，这叫互补，绝配。

哼……他怪笑了一声，随即催我整理好他的换洗衣物。才回来又要出去吗？我迷惑不解。

家里是你的天下，那里有我容身之处？他越发阴阳怪气了。我一不是母老虎，二不掌你的柜，这样说我未免太不公平了。我小声嘟囔。

吃饭要紧，别纠缠个没完没了。他像是很郁闷。

从羊肉馆出来，时间已是九点多，女儿进门就一屁股坐在电脑上。他满屋子找寻遥控器。我闲着没事，于是削了两个苹果，递给他们每人一个。而后换上了棉衣。

他看着我寒碜的穿着，蒿草的头发，灰暗的面容，几度欲言又止。

我仍旧笑眯眯的，为他们父女俩个忙活着倒水，泡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从他回来我就发觉心事重重，但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把你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他伸出手，终于找了点话题。

孩子一把扔给他。他不打电话，却翻看起我的信息。信息里只有一个男人的号码，而且每日数量居多，且又写的爱意绵绵。如若外人不知，一定以为发信息的男人是我的老公。我心中不藏秘密，也没有隐私可言。我的一切他和孩子都了如指掌。这会他看的皱紧眉头了，我还蒙在鼓里不知他究竟搞什么鬼。

冷的支撑不住，我先一步上了床。他拿着手机直径走过来，问我不为这个男人的痴情动心吗？我恬淡地摇摇头。他重复一句，真的吗？我说不单是这个男人，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我也不会感兴趣了。他哦了一句，明白我的心伤，便将视线从我脸上转移了。

要是我们离婚了，你有何打算？亏他问的出口！跟他结婚那阵，一贫如洗，外债累累。为了生活，我什么没干过，为了孩子，我什么没让过，才说经济宽松，人身自由几年，他前妻的女儿又来让我抚养，我的旅游款，养老金，全倒贴在漫长的学费里。逢年过节，人家都添置衣物，我呢，不敢吃穿，不敢大肆挥霍，就这他在节骨眼上还提出离婚！我不知是他递话还是已经做了决定？大概这个都不主要，主要的是这刻我必须正面回答他。

女友利，亚，离婚又复婚，她们的处境他不是不明了，是哪个女人让他有了如此想法？身上具备经验的他又想起了什么，何以走这步路？怪不得近半年鬼鬼祟祟，手机不让我摸，聊天记录也删除，原来是心中有人了。我以为他是逢场作戏，没有想到他跟我故意摊牌。好啊，只要你逞心如意，我成全你。

不就是个四十开外的晃杆子，二流子吗？我什么男人没见过，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他那副无赖模样，下贱骨头值得我割舍不掉吗？以往根本不在乎他，他无意提出离婚试探，我却情不自禁回首和他生活过的十七年。

十七年中，一心一意操持家，搁凉了我爱的男人，撂下了爱好和理想。十七年中，视他和孩子为我生命的全部。是没爱过他，是和他道不同，志不合，不相为谋，而我的青春和情感全给了他和孩子。因为孩子的存在，更是将他当作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亲人。

他以前假装问我离婚了怎么过，我是这么回答的，先考驾照，至少得开个十来万元的小车，再把房子装修的舒适温暖一点，然后，走遍祖国的山河，回来窒息在角落中，写一部部的长篇小说。

他问我仅此而已吗？我说，就像十七年前下嫁他，跟不上我爱的男人，跟他，跟任何人不都是相同的结果和意义？他说我不该心静如水，不该埋没自己的激情，我应该迎合，接受一份属于自己真正的爱。

他说这话时，神情完全没有自私，霸占，嫉妒。要说散，何尝不可，身边陈世美的例子多不胜数。我不是不明事理，也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只是当往事一幕幕如电影浮现在眼前，难免揪心几许。前些年，他赌博的不沾家的边，这几年，又四处逛荡，我守家，守婚姻的空壳。虽说是愿意的，如果没有名分，我何必履行这份责任？

他怜悯我，欲将我搪塞给别人，可知我不需要他的同情和关怀？

利出走半个多月了，离而复合，复合了又闹，精疲力竭的她这次是铁了心了。昨个上网聊天，问她在哪里？她说市里。我说爱她，她爱的男人不是在市里吗？利说，他与她的生活和婚姻早已无关，哪怕她独守空房，也甘心情愿。

我们夫妻一直在维持表面的美好，不爆发不等于安然无恙。王老师一再叫我出去，他说为我的伴青灯哀其不幸。我说让我守着吧，我守着心里极其踏实。他问我为谁守呢？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了。生命中的他心已走，莫非我真要苦度年华？

七年之痒，十年之痛都过去了，老天还不肯放过我吗？

也曾遇到过那么几个死心塌地真爱我的男人，我总是找借口，我一再让他们等。没有性，又有几个愿意爱你呢？即便爱你，又能爱多久多长？初恋就是因为等不到，而沉迷堕落，直至远走他乡。当他恨我怨我的眼神冲击我的灵魂时，我对他说，我曾用心爱过他，现如今也还爱他，我会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可我更会为了爱我的人好好、认真地活着。

他不懂，我也不想说。没有人长期活在虚幻和童话中，有女人偎依在他身边了，我的心被撕扯的生疼生疼，却明白，就算老天给我们一次相爱的机会，我们彼此都回不去了。利和我的想法一致。她和所爱的人在同一城市，没有想念的心却是千真万确。

年轻不懂得好好珍惜与挽留，步入中年的行列才清晰为时已晚。

理解我的人越来越少了，走进我心的几乎绝无仅有了。一拨拨成了过往后，我的心更加破碎不堪。连他也要弃我而去么？我们是没有丰富的情感，为了孩子，我们真切、努力地过着。旁人指责我守贞无功，我能想通，他凑什么热闹？他干嘛乘人之危？

那天，有个文友问我是农村的留守妇女吗？我回答差不多。他说他想写一部关于农村留守妇女的私密生活，问我能提供点真实情况吗？我说别糟蹋我们留守妇女了，我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龌龊，不知廉耻！

他问我们经受的住寂寞吗？肯与孤独为伍吗？我，利，亚，我们难道不是一部最经典的传奇吗？难道不是特例中的意外吗？他说我感情纠葛的文字那么多，想必收获丰盈。有那么随便吗？我们是轻易将心交出去的人吗？

那个深爱我的老男人每次来家，我都说非常尊敬他，欣赏他，但愿他继续保持如父如兄的风度和形象。他说清纯的人，清纯的意志不多了，居多着是权钱和肉体的交易。我说真要那样，耐不到今天的，我恐怕若干年前穿金戴银，住着豪华的别墅享受去了。

他说就凭我这份执着的守念，也愿无偿帮我。有种情感本身就超越了世俗的轨迹，不管我们的守念值与不值。只是当别人亵渎我们的守念时，我不得不起身反抗了。好在我周围的群体都是这般善解人意。

我的朴素也许换不来他的感动，我的朴实也许让他难以容忍，我的本分也许让他觉得庸俗，可这有什么呢？你向往高层次的生活，我不阻拦。我固守我的清贫，自我感觉良好就够。虽坐在婚姻的船上，但人各有志，没法强求。

他再次问我离婚了怎么办？打消他的忧心忡忡吧，我们是被凄苦的劳动压迫的皮肤粗糙，我们的脸颊是被无情的太阳暴晒成了花椒籽，我们的手是握锄把，铁锨把，但我们的腰不弯，人格不低。

不要顾虑我的日子，生活的暴风雨已经磨练的我们成熟。我们不是哭哭啼啼的秦香莲，千里迢迢去什么京城告状。我们还没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我们有勤劳的双手，我们有梦想的乐园，不要担心我们刨不出幸福和甜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