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坟边走一趟，你根本就不知道生命宝贵得连一个人的空气也可以开天价。——题记

看不到，摸不着，没有颜色没味道，动物植物都需要，每时每刻离不了——如果要猜这个谜语，或许很多人都会想到答案：空气。我记得小学课本里就有这个谜语，可谓妇孺皆知。

朋友们，你是否想过空气与生命的关系充满了玄机，我想在这里和你们先说一个平凡的民间故事。

那是几年前的冬天，我过年回家，打听到邻家的大爷已经过世了几个月。归来那几天，我出出入入都没有碰到那位脸色蜡黄、瘦骨嶙峋的大爷。家人告诉我，大爷早已过世。忽然，我感到头顶一阵雷鸣，心悲凉了起来。邻家大爷可是我比较熟悉的长辈，我的童年和他有一段深刻的感情。大爷是我们村里年纪最大，历经苦难和沧桑的一位老人。我曾经听过他讲故事，讲抗战时代刻骨铭心的故事，讲村里悠长难忘的历史……我是在他身上最初了解到过去岁月的酸甜苦辣，而且阅读到了人生、生活的坎坷和艰辛。

我知道，我永远也看不到大爷了。但是，我要去他住过的那间老屋门口看看。大爷曾经住过的土屋，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二三十年代，甚至更久远一些。但没有谁记得是哪一年就诞生在那个年代只有几乎人家的小村庄。

村庄很安静，大爷的门口更安静。浅红色的外墙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斑斑驳驳的表面，仿佛是他经不起岁月磨砺的皱纹。浅黑色的瓦片依然安静静地躺在屋顶，似乎在诉说着多少个风霜雨雪的苍凉。当我看到有一堵墙已经坍塌的时候，眼睛都潮湿了。我无言面对它脆弱的命运，原来和一个人凄苦的命运一样。它的历史就是村庄的历史，是一部深厚而充满人性的美与泪的历史。由此，我写出了一首小诗《老屋》：过去住了很多人/而今/只住着老去的人。这里老去的人是指住在老屋里面的老人和已经去世的人。后来，我在偶然想起他那间老屋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时，又写下了一首《年轮》：多了一把锁/少了一把钥匙。这些都是大爷带给我的灵感——给我对生命带来了深深的感悟。

之后，我打听到这堵墙是在大爷走后的第二天就倒下来的。大爷走的那天，天空下着倾盆大雨，似乎那天的日子也在奔丧，屋内的哭泣声掩盖不过吵闹的雨点。我在大爷的土屋周围走走看看，若有所思，却说不出来，感觉很多东西在卡住了喉咙，脑海里依然浮现着一些过目不忘的情景：一位老人柱着拐杖，脚步很慢，很慢，孤独地走过长满野草的那条几十米长的村巷。他眼睛已经看不到这个明亮的世界，只能用拐杖小心翼翼地去探路，然后用手去摸前面的方向。他摸到了阳光，很温暖地照耀了一桢瘦弱的身影。他摸到了我的手。每次我赶着一群嘎嘎叫的鸭子归来，看到他走在村巷时，我都跑过去会牵着他木柴般的手，慢慢地带他回到家门口。他的脸上会浮出了很难得的几朵笑意，他每次都不忘问我：你就是阿活吧（村里人都叫我姓名最后一个字），又麻烦你啦。我微笑着回答他，这没什么，以后要小心点哦。

我停留在门口很久，做了一个敬畏的动作，弯下我青春的腰，向这间收留过尊严和苦难的土屋鞠躬，鞠躬，再鞠躬。就在弯腰鞠躬的瞬间，我忽然对空气敏感了起来，这个敏感度并不亚于一个人在临死时对生命的依恋程度。

岁月轮回，命运跟随日月不分昼夜地运转。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关于生命与死亡的逻辑思维——一个人的空气：空气是一个人对这个美好世界最好的依赖和依恋。倘若一个人到了一个黑色的世界，那么他们的空气已经不再新鲜了。

自从那次，我开始怜悯地关注起弥漫在大地上的空气。脑袋里跳动着一个个鲜活的氧离子。成长多年，我除了看阳光，听风雨，却冷落了空气。它是一个人存在的象征意义，大气层里有着生命一隅，谁也无法抹去它的连城价值。而死神这个冷血动物，搬走了一个人的房子。空出旧房子，一个人的名字也冷冷得似寒风的刀片，刮着那堵和人一样挺直的土墙。

看村庄的草木虽然很荒芜，它们却和我们的命运形影相随，血脉相连。再远的是山坡，是田野，是河流，它们都是生命的希冀。我们不能只顾看阳光，饮着井水过日子。没有它们的存在，我们的鼻子就要被封锁，我们的心灵就找不到惺惺相惜的抚慰。

空气，你是神圣的，你是伟大的。虽然摸不着，看不到，没有颜色，也没有味道。但是你是我们活着的命根。自从那次我把一个人的死亡和生命联系起来，我终于在一个人远去天堂的空气里读到了你被人冷落的哲学。

空气，留住了呼吸。空气，留住了美好。如果一个人走了，它的空气也不存在了。空间除了空，一无所有；空气除了空，还有一个人的气在衔接它的生命。摸不着，不能说明它的存在是多余的。看不到，不能证明它的价值归于零。

这个世界，充满着太多的未知数，一个x包含着太多，太多未知的渺茫。空气给我启迪，答案似乎藏在佛学里许久，许久。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用心体会，空气让五脏六腑鲜活起来，让生命和着大地的足音，日夜奔走。

原题目《一个人和空气》。初稿：2009、1、6晚；修改：2010、10、31晚。水（作）。

附诗歌一首：《一个人的空气》

你们已经被空气重重包围

赶快投降吧——

放下枪支

交出子弹

你们已经沦为卑微的战奴

枪支多么锋锐

也斗不过空气的枷锁

子弹射得再远

也穿不过空气的城墙

比枪支更威武的是岁月

二话没说就带走了一切

留下一个人的空房

比子弹更惊恐的是死亡

留下了残存的空气

孤苦伶仃

无依无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