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仲夏,广东天气炎热非常。妈妈携极其简单的行李,独自从四川老家程火车来了广东。此行令我万分忐忑,生怕途中出任何差错。好在妈妈曾外出打过工,对外面的世界并非一无所知。
妈妈是专程为我来的,来照顾我做月子,也帮我带孩子。妈妈虽然没多少文化,但通情达理,且勤劳节俭,对我更是疼爱有加。
妈妈其实很能干,是家里的顶梁柱。而爸爸饱经岁月风霜,如今反应比较迟钝,脑子也不太灵光,体力更是大不如从前。爸爸在家几乎是闲人一个,倒也没病没灾,一片祥和。
妈妈能放下家里的活,千里迢迢赶来,只因我是她的女儿。
我们所住的房子环境还可以,也挺安全,就是空间太小,一个单间。前阵子,楼上刚好有人搬走,我们立及把房间租下来,等着妈妈来住。
妈妈很开明,不挑剔,不计较。白天在楼下和我们一起,帮我们做饭洗衣,晚上独自在楼上休息。我做月子的那些天和老公出差的时候,她就和我一起睡。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我虽已为人母,但在妈妈面前,我就是个孩子。我至今还会跟她撒娇,嗲声嗲气地叫“妈妈”。“妈妈,我想喝水”、“妈妈帮我洗个苹果”。
我和妈妈还能像朋友一样,可以无话不谈。
我的工作,我的感情,我的担忧,我的顾虑,她都能听懂。她的赞美,她的安慰让我无比欢畅。她的乐观,她的坚强一直为我所钦佩。更喜欢听她讲那些陈年往事,尤其是我小时候的事,有新奇,也有惊险。我愿意和她分享一切快乐悲伤,我们就像知己好友,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我们也一起憧憬未来,如买多大面积的房子,怎样装修;弟弟应选什么专业才能适合社会的发展需求;大学毕业后在哪里工作,何时成家;得找个有兄弟姐妹的女朋友,否则负担太重;以后怎么和儿媳妇相处,怎么照顾儿媳做月子;有钱了得去一趟首都北京,全家人一起去,去看看小燕子紫薇她们待的那个皇宫,走一走万里长城,拍很多照片,一定得坐飞机去……
晚饭过后,我常带着妈妈,抱着孩子去逛夜市。买小吃,喝冷饮,看衣服,逛得不亦乐乎。周末一家人一起去公园,拍很多漂亮的照片。
妈妈其实很年轻,才四十出头。她穿的衣服是我们一起挑选的,不贵,但也不土。我们走在一起,乍一看,仿佛是两姐妹。不仅一次听到旁人说:“这是你妈妈呀,你妈妈好年轻啊!”
妈妈爱我,更爱我的孩子。女儿从出生那天起,主要由妈妈带着。给宝宝换尿片,洗澡这些事,全是她做。我上班以后,妈妈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给我们洗衣做饭。有妈妈帮我带孩子,我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妈妈了解宝宝,熟悉宝宝不同的哭声所代表的各种意思。是饿了,困了,或者要抱抱了,妈妈全都了解。我每天下班回到家,妈妈就给我讲宝宝一天的事。听得我直乐,甭提多开心。
无论工作多忙,多累,回到家,总是那样温暖。宝宝一天比一天可爱,这是我们共同的快乐。我们一起见证了她成长的过程,会笑,会呱,会抓东西,一天一个样。
很快四个月过去了,妈妈来这边已有四个月之久。当然,我是不觉得有多久的,只是妈妈。妈妈对家里的牵挂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每当她说起想回家时,我就特别难过。虽然我很明白那个家确实不能没有妈妈,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妈妈来决定和处理。家里还有爸爸,还有弟弟。弟弟住校,爸爸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他每天几个电话打过来,问候妈妈,问候他的外孙女,是思念,也是孤单。我怎忍心让爸爸孤单的太久?
我知道和妈妈在一起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当我陪妈妈买长袖衣服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天真的凉了,秋都已是深秋了。
公婆定下来时的时间,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就进入了倒计时。
妈妈说把我们拍的照顾洗一些出来带回家,留个纪念。她像是在设想多年以后再看照片的情景,微笑着说:“瞧,这就是当年专程来广东带外孙时拍的。”听到这话,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鼻子很酸,但始终没有掉下泪来。自从长大后,我从不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丝毫脆弱。
我给爸爸,弟弟各买了些东西,让妈妈带回。买东西,我毫不吝啬,总是劝着妈妈买这买那,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舍,所有对亲人的思念都买成礼物才肯善罢甘休。
妈妈开始收拾行李,我看着,没有帮任何忙,只是想到什么就轻轻地提醒她别忘了。
妈妈其实也很舍不得。她总是抱着宝宝一边逗一这认真地说:“我的乖孙,外婆从你出生那天就看着你,天天抱,天天背,天天看,就是看不够。尤其现在会笑会呱了,更是讨人喜欢了。可惜我要走了,你长大以后还会记得我这个外婆吗?下次再见不知什么时候了,那时早已能走能跑了吧。等你大些后,跟妈妈一起回家看看外公外婆,还有你的舅舅。你那个舅舅还在读高中,将来还要读大学。以后就是爷爷奶奶来带你了,你要乖啊,外婆要回家了,外婆舍得乖孙孙……”
我亲自给妈妈订了回家的火车票,内心很纽结。
那日,阳光特别好。妈妈打理好一切,一身正气,下午三点出发去广州火车站。我因为要看孩子,不能远送,只得老公一个人去。我抱着女儿,陪着他们一起等公交车。
妈妈再次抱了抱她最爱的小外孙,说一些告别的话。但我对妈妈却没有任何叮嘱,也没有说那些另人伤感的话。离别的眼泪流在心里,会更灼热,更深刻。
“车来了,快。”我就这样说了一句,然后迅速从妈妈手里抱过女儿。妈妈上了车,车子消失在我转身的瞬间。
我抱着女儿,哼着落寞的小曲回到房间,眼前静悄悄的一切让我再也不能控制内心的酸楚。我仿佛听到了妈妈逗女儿的声音,那样清晰,那样温馨。我把女儿放在床上,然后打水准备给她洗澡。水满了,泪也漫了。妈妈不在房间,我得自己给女儿洗澡。这是我的女儿,我的责任。
妈妈生了我,我生了她,我们血脉相连。
妈妈上车后给我打了电话,她说:“我上车了,也找到床位了。刚刚上了公交车,坐稳后,我回头想看看你,结果车子早跑的老远了,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再次泪满面。听得出她很失望,她很不舍,她爱我。她虽然没有直说,但就这样朴素的一段话,我感动了好久。
亲人永远是亲人,无论山高水远。
天涯海角,只要有亲人简单的一句问候,温暖就在身边,幸福就在眼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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