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十”是朝花夕拾的“拾”，我们的爱，爱在深秋】

“穿越千年的哀愁，只为求一个结果，你流沙的轮廓指引我黑暗中不寂寞……”

再一次听到这首歌，思路倒带，和着秋风渐瘦，我伏笔案前，手中淡笔浣墨，我随一阵掠过房檐的风声，潜入深秋，翻开千年的锦书，任凭思绪驰骋。

一纸休书。半盏烛火。眼前的伊人泪眼朦胧。这与我共度春宵的女子，便是我打小放飞纸鸢的青梅。怎奈，自幼你便成了家母的心瘤，任凭你如何优秀，就是不讨喜。终于，在百善孝为先的条文下我们姻缘搁浅，你咬破芊芊玉指，在休书上花押，这指纹下啼血的子规，在我黯然失魄的心头，化作东南飞去的孔雀。

我多想一再挽留，但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只能放你，天涯抑或明月，才是你最终的归宿。我不愿你是陆家一朵饱受怨气的菖蒲，随波逐流，遂含泪斩情丝，一来了却家母心愿，二来解开束缚你的包袱，愿你这棵含苞待放的牡丹，在他乡的路口，还能邂逅一段旷世奇缘。

九、【“九”是久久不见久久见的“久”，几番流年，一个人的夜】

昨晚我又梦见了你，独倚寒窗。你眼里的雨下了一整个夜晚。你没有对镜理鬓，没有贴花黄，你的愁丝又长长了一寸。空空画堂，锦绣屏风，依旧掩盖不了你愁如一江春*的心事。你闺房再添新衣，凤冠锦帛，香蜡喜烛在窃窃私语：明天你就要嫁给一个赵氏人家，在答应亲事之前，你便了解王氏与我共结连理，你没有恨，也没有气，只是一个人站着，泪水打湿了一个人的夜。

次日良辰，你便成了另一个人的新娘，我在千里之外听到高堂之处的鸣炮声，还有，你心底里那欲语泪先流的心事，我的胸腔不可窒息地疼，罢罢罢，你能比翼双飞，便是在我深厚的罪孽深处唯一慰藉的理由，我依旧一个人在他乡，在你喜度良宵的夜晚，一个人，饮酒欲断魂。

八、【“八”是柔软的疤痕的“疤”，把酒话桑麻，最是那柔软的伤疤】

或是月老不愿真正地了却一桩良缘，在分开后的第十年，我们邂逅沈园。

在绝胜烟柳满皇都的境地，喜蝶双飞，春色盎然，我见你如一日的容颜，赛过满园的水榭花草，怎奈，你已完全不属于我，你的姓氏，你的骨骼，你的青丝，只为一个人而扎，你冠上栩栩如生的金钗，恰若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穿过我心的枷锁。

这么多年了，你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你。你身边多了一个像我一样珍惜你的人。我心里也开始植入像你一样的贤妻。但今日一见依旧隔不断往昔的呢喃岁月，多少曾经想要忘却的东西，便在一场邂逅中死灰复燃。我见你眼里蔓延出来的红晕，但已不能泣，惟能让泪水倒潮，在心里风起云涌。我强打起精神一一问候，在你一颦笑的娇羞尽头，我看到一场稍渐即逝的黑夜，黑压压地席卷上我的心头。

我本不能忘，也不会忘。这空久遗恨的殇，就像无法愈合的唇齿，在心的一隅隐隐作痛。怎奈，你的酒肴让我倍切思念，多少伤痕结痂再次瓦解，我心的季节在一派春色中转凉，下起了鹅毛般永不停息的大雪。

你的红酥手，你的黄滕酒，在我繁华的世界里走出了一场荒凉。我借恨泼墨，在沈园墙角一壁，留下：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七、【“七”是相逢不约期的“期”，这一次，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惊闻你见我题诗园壁的《钗头凤》，至此后郁郁寡欢，原来，我们谁也没有忘却那段“棒打鸳鸯”的浅缘。但事已至此，在我们渐入晚年，怀揣着这么一段往日情回归大地，亦是和夕阳能相媲美的一大乐事。

你先我回归尘土，我想你会成为一棵长满相思的菩提。在我们离开沈园后的四十年，我再次回归，四十年前的景物大多健在，只是物是人非，你带走的，不只是寿元，连同我那时的回忆，也葬之大地。不过，与你相思的日子却清晰地在脑海里石化成肋骨，我想，那时的红酥手，黄藤酒，亦是会清晰地在沈园一角，石化成墓碑，情缘的墓志铭。

我已老残若病，人老了便是靠回忆支撑。我知道，我这次一别沈园，或许，归期便也遥遥无期，对于与你相逢的岁月，四十年前的《钗头凤》，这次回归，便是不可不去拜祭的一份情缘。

我题诗的园壁已长满杂草，他们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我拨开草丛寻找那处孤独的祭奠，且见，你在流年之前，在诗行的末尾合奏，是用血泪吗？那一句句敲入心坎的词句，看的我老泪纵横，你题罢：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我抚摸着你的字迹惋惜。那追溯几百个日夜的煎熬，我能窥见你内心的纠结，你因愁怨而死，下一次相逢，在奈何桥头，你等我，我们修炼一生一世的情缘。

六、【“六”是留得残荷听雨声的“留”，留不住的黄昏，且看夕阳红】

垂暮之年，我已爬上了八十五个春秋，且将鹤之西去，告别这孕育我八十五载的故乡，我很快尾随于你，在一瓣菊花枕里沉沉地走入他乡，再也不返。我攥紧最后深入沈园的诗行，在三生石旁，赠与你，我们就在菊花残落的忘川里，泅渡成一对他乡的鸳鸯。

五、【“五”是轮回的绝世之“舞”，揣着你的爱，温暖过冬】

已渐入寒冬，南窗一梦别了南宋。告别了金戈铁马，前世的情缘依旧在我脸上的酒窝留下印记，我这一生为情而生。

未了的情缘，今世，就让我在一朵莲里与她拜堂成亲，我在水泥森林里寻求一份没有杂质的爱，她会记得我，我们脸上的酒窝，便是在忘川里烙下的印记——此生不换。

我会记住她蹁跹的舞步，那起舞弄清影的魂，在蝶背上栖居。今世，揣着你的爱温暖过冬，这个冬季里的雪，是枕在我心头的棉被，温暖久久。

四、【“四”是末世孤独的祭“祀”，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

几千年的跋涉，我逆水而来。

几千年的孤独，我劈梦而醒。

几千年的徘徊，今世，只为寻求你。

我已深入城市的腹脏，远离家乡，你在桑梓的彼岸牧羊采茶。我在此岸，寂寥无人，这个城市包裹着太多的虚无和幻灭。大地上任何一处都可能是陷阱，包括物质和金钱，乃至那浅微入薄的爱。

我开始怀念那清纯至善的山楂树，怀念隔着河洲的距离仰望你，我知道你仍没有属于我，仍在南山的茶香里日出而出，日暮而归，我愿静静这样地仰望，就像你，通过眼波的罅隙，走进我的心房。

我知道你一直就住在我的内心，任凭风生云起，你依旧安静靠港，暖暖地，沁透心脾。

我在一场雪域里呼出你的名字取暖，我知道，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我会在下一次重逢里会呼出你的乳名，你，是否还记得我，那个千里走单骑的男子，只为寻你……

我不会将结局誊写完整，因为，千里走单骑过来的你，会在某一时刻回眸，剩下的三笔，由你，在他乡的渡口，晕出完美的章节。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