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一天天冷了。本来我的车子是新车，现在跑了才几千公里。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总是报警，说水温有问题。开始我以为是防冻液不够了，所以加了一些，可是没有效果，只要车子一发动，警报器就响个不停。没有办法，看来只有上4s店了。

昨天早晨我起来吃了早点正准备走，不料好久不联系的一位朋友来电话询问我最近都在干什么呢。我能干什么呢？前段时间帮着县里炸黑井，弄得动静很大，结果人家还是不满意，说我们拖了县上整体工作的后腿。开始还觉得委屈，可后来静下心来一想也无所谓。现在的世事还不就那样，说说永远总归是说说罢了。如果要是把说的话也当真，恐怕我们是一天也生活不下去的。

我告诉朋友说准备去4s店修车。朋友一天有些不大理解，觉得我又在诓他。才买回来的新车，怎么会出问题呢。任我怎么解释，朋友就是不相信。最后我只好说要是他没事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其实朋友现在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今年年初刚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本来他的身体很棒，看去也就四十多岁。不过户口本和身份证让他不得不退下来了。原先听说他想自己搞点什么事情做做，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开张。

最后我和朋友结伴而行。去市里路程不远，一个多小时我们就到了4s店。我把情况给人家师傅一说，结果人家竟然大笑起来，说我开车怎么也不认真读读说明书呢。其实车子没有什么问题，那报警是因为最近天凉了，提醒我该把车子的暖风打开。最后还说现在这种车子的配置很温馨，也很人性化。最后他告诉我就在方向盘下方有个小按钮，只要动动那玩意儿，室外的温度，车里的温度，海拔，还有坡度都可以一目了然呢。

在一旁的朋友这时也开始调侃我了：“我说你现在真的是老化了，这么好的玩意儿竟然不会用，难怪人家让我们这些人退下来呢。虽说你离退下来还有些年头，可是你的大脑我看早就该退下来了。”

原说修理车子少说也要几个小时，可现在只需要做个简单的保养就了事，最后也就二十分钟。我和朋友坐在宾客室里，觉得来一次市里也不容易，既然来了，无事可做，何不邀上几位朋友聚一聚呢。于是我想到了在报社做总编辑的朋友。前几天他还打电话埋怨我，说好久不见我联系了，他打我的手机不通，小灵通也不通。最后问我们单位的书记，没想到我们的书记说，他正在寻找我呢，而且也是寻找的很辛苦。

说到我关手机那还有点故事呢。前不久我在家呆着无聊，兰州有位同学说秋天青藏高原可是值得一看的。反正呆着也无事可做，于是我就出去了。说来也怪，在家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可刚一出门电话就来的不停。特别是到了晚上九点以后政府办公室总是要来电话，说召开什么紧急会议。开始头两天我还做个二传手，人家通知给我，我有通知给单位里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没完没了，于是索性就把手机关掉了。耳不听不心烦。这一关就是十几天。这也就是报社的朋友说找不找我的原因。

我告诉他我现在在他们市里正修车呢。他一听我到市里了，马上就说让我就呆在4s店别动，他马上就过来了。我们已经有快三十年的交往了。当年我们都是毛头小伙子，都走在新闻这条道上。只是后人来人家在新闻这条道上越走也风光，而我最近走进了死胡同。尽管现在不在同一条道上走了，可是当年建立起来的感情却从来没有淡漠过。

我和县里的朋友只能老老实实等了。其实县里的朋友和我的这位总编朋友也认识。说起来也算是朋友了。十几分钟他就来了，见到我们没说二话，说饭店已经订好包间了，好久不见，说什么也得好好喝上两盅。朋友喜欢喝酒，当年我们在一起经常是一醉方休。只是后来我的身体不允许了，可他却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这个风格。看来做文人总是和美酒脱不了干系。听朋友这么一说，我赶紧声明，我不能喝酒。当然他们知道的，好在我来带着一位也能喝酒的人，看起来今天他们是非要死掐不成了。

朋友知道我喜欢吃火锅，所以定的就是顺风肥牛。因为就我们三人，所以很大的雅间里多少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两位朋友也有机缘，看起来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们都姓张。只是县里去的年岁大一些，为了方面，我就用大张二张也代替吧。我们刚落座，二张就说今天他的车子后边刚好有一瓶我们家乡的都杜康酒，一千二百块钱一瓶，是一斤半装的。不算多，两个人可以以喝完的。

家乡的这一款酒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来也没有见过。不过我想听这酒其实不是我们县酒厂生产的，而是从人家名酒厂拉回来的原酒进行勾兑而成的。我想一千多块，质量一定不是很差的。看来今天二张是要做东了，他说：“就我们三个人，先要三盘凉菜，一人点一盘。”他说着先要了一盘五香牛肉。他告我诉我们，这家的五香牛肉是自己做的，味道好极了。现在在其他地方想吃好牛肉已经很困难。

大张性格张扬，虽说他和二张也就是几面之交，可在这样的场合，我感觉他比我的经验丰富多了。他拿过菜谱看了又看，最后点了一道鱼皮。他说在北方什么都可以造假，唯独鱼皮这道凉菜造不了假。最后轮到我了，我没看菜谱，顺口就说要一盘黄瓜。大张没说什么，可二张不干了。

“我说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市里人呀！怎么就点一盘黄瓜呢。好菜有的是，你是怕我付不起钞票呀。”

“我们山里人大有这想法呢。再说了，你是谁呀，我们市里堂堂有名的大总编，无冕之王呢。不说别的，就说你的这瓶酒吧，我在县里都没有见到过，可你却已经有了。看来来你这里朝拜的人一定不少吧。我点黄瓜是因为我现在肚子里需要黄瓜。再说了，像咱们这些人，如果再吃鲍鱼鲍翅，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上帝呢。”既然是酒桌上，当然我也不甘示弱，也是顺着他们的气氛打起浑来。

“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都是这名副德行。过去我就说过，你要能改改自己的这些臭毛病，也不至于落下今天的下场。可你就是不听，现在还是这样子。”二张说：“我们今天喝酒不说政治，只说生活，说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感受。”

“就按张总说的办。”大张首先站出来拥护。这个我是能想明白的，因为现在只有大张没有事做，整天心里惶惶的，总想做点什么，可是又觉得什么都做不成：“我看我们的这第一杯酒就为生活干杯吧。”大张其实我知道的，他喜欢喝酒不假，可是他真的没有多少酒量，再说了，喝酒也是喝心情，这段时日，我想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好心情，所以我还真怕一会儿他会醉的。

“你们喝酒我不参与，我现在是司机，你们就开始吧。”我说：“我可以那茶水代替。当然了，除了酒之外，其他的项目我奉陪到底。”我知道，二张在这方面的鬼点子最多，他不会让人轻而易举的就把桌子上这瓶一千多块钱的酒吞下肚子的。

“好！”二张开始了他的安排：“第一杯酒就按老张说的干。不过第二杯酒我想我们每个人现出一个题目，其他两人回答，要是回答好了，提问题的人喝酒，要是回答不好，那就自己喝酒了。”

“那谁先提问题呢？”我问。其实我是怕二张耍小聪明糊弄大张，所以我才这样问的。不过今天我发现二张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和大张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多少还摆出了一副正规军的样子。要是放在平日我们在一起，那可不得了，真可以用酒疯子来比喻了。

“酒桌上没有职务，只有年龄，那就老张开始吧。”二张说。

“好，那我就献丑了。”我一直佩服的就是大张这一点，不管在什么时候，也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他总是能豪气冲天，总是能自信面对：“我过去没有觉得，总是觉得自己把工作做好就行了，可现在退下来我才感觉的，到了我们这把年纪，最大的悲哀就是缺钞票。我现在就是没有积蓄，两个孩子一个上学，一个工作不理想。你们说我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大张会提这样的问题，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在第一轮就把这问题说出来了。看来大张今天是做好了一醉方休的准备的。大张刚说完，二张就看我一眼，微微一笑说：“我说两句，第一句是你过去是傻帽。第二句是你现在仍然是傻帽。”

“此话怎讲？”大张可能还不适应二张的这种说话方式，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傻帽给弄懵了。

“你想想，年过半辈了，你说你没钱，这不是傻子是什么？既然知道没钱是悲哀，可现在仍然还没钱，你说你不是傻到底了还能是什么。”二张这些年就是在玩文字游戏，所以说这些他是强项。尽管我们听起来这话有点循环论证的谬误，可是我发现大张一时半会儿还反驳不了：“怎么样？喝酒吧。”二张不失时机的就开始劝酒了。大张无奈，苦笑着端起酒杯一仰头就一饮而尽。

“老李，该你回答了。”大张一看在二张那里没有占到便宜，马上把矛头指向我。不过我想了，在这个酒桌上，二张说的游戏恐怕最吃亏的就算是大张了。

“我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挣钱。”我说：“既然已经知道没钱是悲哀，那几赶紧挣钱吧。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有钱能是磨推鬼呀！”

“就这么简单？”大张看起来还不服气。

“怎么，挣钱还简单？既然不简单，那你怎么没有钱呢？”我反问一句：“好了，喝酒吧。”大张又是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这时我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变化了：“接下来该总编大人了，你出题目我们来应答。”

“好，我说！”二张把双臂举起来，做了个伸展运动，然后笑呵呵的说：“最近我看了一个资料，说人到中年只要坚持做爱就可以长寿，你们说有没有道理？”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来正经的。”

“怎么不正经了？”二张一瞪眼睛：“今天我说的可是严肃话题。其实我们这些人要我说最值得珍惜的就是生命了。既然做爱能延寿，难道我们就不该去思考吗？不要推辞了，还是老张先回答吧。”

“做什么爱呢。现在维持生计都成问题了。大女儿要安排工作，我听说少了十万块钱想都别想。二女儿现在还在读书，明年就毕业了，安排工作恐怕也需要钱。可我现在是两手空空，人说吃饱了才能思淫欲，我现在……”大张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所问非所答，赶紧改口：“做爱是人的本能，我想和生命应该有关联，只是不知道做爱是延寿还是折寿，记得过去老人说，禁欲可以延年益寿呢。”

“哈哈！不对！”二张一拍桌子说：“喝酒吧，人活什么，不就是活个心情嘛，心情好了就能延年益寿，最爱就是调节心情的东西。你没有回答道根本，所以这杯酒还得你喝。”看来大张又少不了这杯酒下肚了：“老李，该你了。”二张觉得战胜了大张还不过瘾，又把矛头直接指向我。

“我还是两个字，坚持！”我说。

“这是什么意思？”二张显然也被我这两个字弄得一头雾水。

“到了我们这年龄，什么不得坚持呀！既然做爱是本能，那就说明是生命的组成部分，所以必须坚持。要不然生命就会残缺不全，也就会失去光泽。难道我说坚持不对吗？”

“哈哈……算过关。好了，我这杯酒喝了。”二张说完也是一饮而尽：“这回该你了。”

“我看我就免了，我不喝酒，这样做对你们不公。我建议你们两人重新选节目吧。再说了，我们是吃火锅，这都半天了，我要不吃点东西恐怕会低血糖的。”我看他们这样下去，大张要醉是无疑的。我可不希望一会儿回家车里坐位醉鬼。

“对对！不能再来这个了。你们两位都是文人，这样下去肯定是我吃亏。我看咱们还是边喝边吃吧。”大张可能是因为三杯酒下肚有了反应，也没有开始那么好爽了。

“好了，我们就边吃边喝吧。”二张说着吆喝着服务小姐上火锅。就这样，我们总算开始吃火锅了。

他们俩边吃边喝，不一会儿工夫我看一瓶酒已经剩下不多了。再看他们俩人也是有了飘飘欲仙的味道。这时只见大张一边喝酒，一边拉住我的胳膊说：“你说……我们三人今天相聚是……什么？”看起来他的确是有了成仙的意思。

“这还不好回答。”我还没有顾上说话，二张就接住话题了：“我看我们三人聚在一起狗屁都不是，就是吃火锅的。老李你说对不对。”看起来二张的酒量又见长了，至少他说话还算正常。

“要我说，我们三人就是三道菜，至于说是谁吃就不知道了。”我说。

“三……三道……菜。哈哈，我们是菜……”大张手里的酒杯已经开始端不稳了。

“说得好！我们……是……三道菜，不过我知道是谁在吃。”他一挥手：“是王八蛋们在吃……”二张说完往椅子上一靠，闭着双眼不说话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