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子”这个词,清新而有深意。“汀”,是“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里的那个“汀”;“子”,非儿子,是“君子终日乾坤,夕惕若,厉无咎。”里的那个“子”。创造此词是告诉别人:汀子既有美的外表,又有德的内心,还有智慧的境界。怀想中,她一定会长成《诗经》里描述的那位于芳草小洲上遗世独立的绝代女子。这样的名字,似乎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呢称、期待与祝福。
的确如此。汀子就是我的孩子。
其实,一个小时前我还没打算去写汀子。不写,并不意味着不想去写,而是因为汀子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完美的小精灵,没有暇疵,或者说暇疵也是优点。我担心用自己拙嫩的笔去写她,会破坏这种完美。
可是,当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际,听见汀子在楼下不停的叫爸爸时,一种说不出的温情淌遍全身。赶忙起身去开门,抱起欢笑着的汀子,扎扎实实的亲了一大口。霎那间,我改变了主意。我要将岁月与温情,点点滴滴的浇灌在汀子的脚步声里……
若孩子真是花,汀子会是最美的那种,一朵一朵,开在我的生活里。
五年前,汀子在最热的夏天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仿佛在宣告,我的生活从此将要热闹起来。像是为了迎接小天使的到来,家里阳台上那盆养了好久的水仙花恰如其分的开放了,淡红的它像霎了汀子的小脸。花香。水碧。风儿轻轻。生命一下子吸足了阳光、空气和水分,心情无比灿烂。汀子的哭、汀子的笑、汀子骨碌碌的眼珠,就象一页页五线谱,缀着美丽的音符,四处飘荡。不容分说的,吸我入那份生命力的张扬里。
成长,是揉在水里的惊叹号,每一天都会绽放惊喜。不经意间,汀子就会说话了。一次牵着她在户外学步时,我发现了这些。
那天下午,抱着她刚来到一片草地上,她立即挣脱我的双手,要自己走,边走小嘴里还咿呀着什么。我在草地的另一端悄悄站定,看着汀子一步步走过来,我拍拍手,汀子看见了草地对面的我,开心的笑着,加快了脚步,从小心翼翼变成了慢跑,当她终于跑进我的怀里时,猛的蹦出一个词:爸爸。生涩,然而清晰。她笑得更欢了。惊讶中,黄昏和整个季节的丰硕与泪水,便从我快乐的眸子里静静的滑落,那声“爸爸”永远的刻在了记忆里。
渐渐的,汀子的语言丰富起来。她的话是吹动的绿色,有空中浓绿的流云,也有大地翠绿的木叶,一朵朵一叶叶芬香扑鼻,沁透了无数充满童趣的问题。带给我快乐,也激发着我的想象。稍不留神,就会被她难倒。答案中她意的话,她会很高兴很高兴;不中她的意,她就会嘟去小嘴,和你不依不饶。汀子最爱问我关于白云的事情。
她会问:天上的白云为什么会是一朵一朵的?我告诉她:白云是开在天上的花,当然是一朵一朵的。
她又问:那白云花里有没有小鸟和昆虫?我告诉她:当然有,很多很多,色彩斑斓,漂亮极了。
那它们都在哪里呢?汀子追问我。想了好久好久,我说:你看,早晨,朝霞是白云间睡醒的杜鹃,叽叽喳喳的;黄昏,夕阳是白云里回巢的蜜蜂,漫山遍野的。
每逢这时,汀子就会怀疑的盯着我,问:那小鸟们中午到哪里去了呢?我一时被难住了,只好说:不知道,中午没看到小鸟嘛。汀子的小脑袋于是摇得象拨浪鼓:不对不对,因为中午太热,小鸟们藏白云花下乘凉去了。
最后,她羡慕的看着天上,说:要是能把白云搬回家该多好啊!看着她憧憬的神态,心底里无端的涌过一阵感慨,潮水那般。
我们习惯了用童言无忌来形容孩子们,从这些习惯里我们可以理解到天真、单纯甚至于淘气,但童言无忌绝对不是无知,不是荒唐。童言无忌包含着一种真正的哲学,一种真正的探索。就象杞人忧天的寓言一样,从前觉得好笑,现在才发觉它是个真理,一个关于未来的真理。汀子的语言,让我在现实与未来之间找到了一种舒缓的人生。
汀子一天天长大了。长大的她开始缠着我买这买那,一直买到满意为止。
她特爱买橡皮擦,总会找出各种理由跟着我去超市。每次,汀子都要自己去挑橡皮,并且一定要挑五颜六色的那种。她会将好多块色彩斑斓的橡皮擦放在柜台上翻来覆去的比较,等挑到最漂亮的那块,汀子就会美美的亲我一下,说一声:“老爸真好!”。
有一次,汀子看中了一块粉红的蝴蝶橡皮擦,就吵着要买。其实,前天我才给她买了一盒卡通橡皮擦。我问她:刚买过了怎么又要买呢?她就嘟起小嘴说丢在幼儿园,找不到了。我于是再问她:要是这块又丢了,怎么办呢?她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再也不会让它丢了,要是再丢了,自己一定将它找到。最后,我当然是一如既往的妥协了。回到家里,汀子高高兴兴的玩起了蝴蝶橡皮。她用小手举着它,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边跑边叫:快来看呀,我的蝴碟飞起来了……欢笑声里,翩翩飞舞起无数粉红蝴蝶,屋子内荡满了温馨。
晚上,汀子忽然就哭喊起来:谁抓了我的蝴碟,我的蝴蝶飞哪去了!过去一看,那蝴蝶橡皮擦果然不见了。赶忙替她擦眼泪,说没事没事,明天再去买。她却不依不饶,说是许诺过,再也不让它丢的,所以一定得找到。硬是拉着我满屋子的找,找着找着,她就趴在我肩上睡着了。悄悄的将她放上床,然后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继续去找,终于在她的那堆故事书里翻到了那块粉红的蝴蝶橡皮擦。我将它轻轻的放在汀子的小脸旁,放的时候,熟睡的她忽然嘟出一句:“爸爸,我的蝴蝶飞走了,你快给我追回来!”听到这话,望着她可爱的小脸,一瞬间百感交集:怎么可能让它飞走呢,爸爸的爱会是你永远的蝴蝶,绕着你飞来飞去。
汀子,是我生命里最柔软的故事,怎么讲,也讲不完。也许很多年以后,朵朵白云真的被人们搬回了家,栽上了树,开遍了花,住进了鸟,天上人间不再是神话。那一天,我的汀子一定会骑着白云,走在花间小径上,看啁啾的小鸟,听树叶的呼吸,闻阳光的味道,唱七个小矮人的歌,象传说中的白雪公主一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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