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尘世在不断进步的同时,正悄悄遗失着一些让人难忘的东西,比如单纯。到处充满了算计与诱惑,驻守单纯已越来越不容易。浮躁的年代里,找寻单纯,变得越来越困难。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烦恼着。六祖说: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比较明智的人,就比较达观;我说: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比较单纯的人,就比较快乐。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当我做错了什么事情,长辈们总会埋怨几句,其中听得最多的就是:“哎,你太单纯了!”。久而久之,就把单纯当做了一件不好的东西,总想把它扔掉,但无论自己怎样努力,就是丢不掉,在大人们眼里,我始终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便无端生出几分忧愁,盼望着快快长大,做一个不再单纯的大男人。于是每当我做了一件大人们满意的事情时,就会追着大人们问,自己是不是长大了,不单纯了,而大人们定会抚摸着我的头,笑呵呵的说,快了,快了。
真的很快,转眼就是大学毕业,跟着一脚踏进了社会的门槛。回头再看,不仅自己没有了单纯,连别人身上的单纯也是越来越少。它如一阵风,从心头掠过之后,绝尘而去,再也难觅踪影。就象那恐龙,只能在猜想与虚构里,将庞大的身躯骨化在历史与人们的记忆中。只有偶尔,极少的时侯,心中,会因为某些人与事,一动,或是,一痛。至于其它,就是奢望了。不禁有些落寞,有些失望,不经意间,几许怀念泻了出来,淌成一地的感伤。这时,才发觉自己原本是喜欢单纯的。
单纯真好,简单而清澈。不会为琐事烦恼,不会为填饱肚子而忙碌,也不会担心考不上名牌大学而失去灿烂的前程,更不会为赋新词而强说愁。单纯的日子里,浑身充满了骚动,体内有太多的力量在膨胀。我想奔跑,想飞,想一头扎进大海。在尽情的畅游过后,我会在浅滩上漫无目的的走,一块水洗亮的石头,或一只被海浪卷上岸的螃蟹,就会吸引我的视线良久良久。单初就那么简单,在放学的路上,将书包一扔,骑在光溜溜的牛背上,披着落日的余辉,用口哨吹出几曲悠悠的流行小调,在诺大的天地之间,自得其乐;单纯就那么清澈,淘气过后,张大清亮的眸子,听大人们讲一个个不老的童话,在月明星稀下,信以为真。
单纯真好,纯朴而真诚。它是最经久的满足。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会象鲁迅笔下百草园里的顽童,屏声息气的伏在草间,悄悄的掀开一块块砖瓦,捉住一只只好斗的蟋蟀,然后挑逗它们厮杀得遍体鳞伤。于是,在伙伴们一阵面红耳赤的争执里,我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它又是最快乐的生存。缺衣少食的年代,孩子们会用铁撬或石块砸开坚硬的河冰,在布满童趣的围剿里,捉住一条条蹦上冰面的鱼,然后,在胜利的欢笑声中,淡忘饥饿,淡忘寒冷。至于那战利品,或吃,或留,却是大人们的事了。这时的单纯,就像大雪中嫣然一笑的寒梅,偏守一隅,暗香浮动,不炫耀,不喧哗,迎着朔风,剪破沉寂的天宇。
单纯真好,悠扬而生动。它,是在岁月弄堂里伊呀响起的那根天真的琴弦,儿童哼丽歌,少年吟梦曲,青年弄春波,中年赋秋风。当我们最初踏上单纯的列车,它便饱经沧桑的向前开着,身外的景物恋恋不舍的朝它招手。岁月的阳光下,它如一条缎带,会在接踵而至的驿站,呈现七色的光彩。儿童的单纯,是灿烂的红,荡漾着欢笑;少年的单纯,是盛开的绿,蓬勃着生机;青年的单纯,是招摇的蓝,萌动着爱情;中年的单纯,是温馨的黄,暗涌着沉思。不同的颜色送出不一样的歌曲,我们的青春,就在这歌声里一段一段唱响。单纯就这样,从嚎啕大哭里流出来,从嘻笑怒骂里蹦出来,从青春得意里泻出来,从沉重叹息里漏出来。而就在那单纯里,或许,每个人都悄悄的笑了一下,浅浅的笑容,恰似一个幸福的允诺。
单纯是欢快,单纯是畅想,单纯是朴素。
喜欢坐在课桌上,看女生们一脸的单纯。那一刻,女生的单纯是藏在酒窝里的羞涩,是回眸之下躲躲闪闪的惊慌。就在那羞涩与惊慌里,我的心,弦动不已。最难忘大雪纷飞里尾随少女的情形,走在雪中的女生,她的单纯,像一首寒冷的诗。我的热会随着雪中的脚印,一步一步升起。单纯优雅的女生,哪怕荆钗布裙,素面无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尤物。记得有人说过:“美女是这世界上的光亮,是男人活下去的理由。”我想稍稍引申一下:单纯的美女是这世界上的珍品,是男人爱下去的动力。生命如花花如心,单纯就是最美丽的那朵,女生心中的结,会在单纯丢失的那一刻,悄然松解。纵使繁花落尽,风中仍留有花落的声音,一瓣一瓣,飘坠着往昔的风情。
喜欢在静静的书房里,推窗夜读单纯的心事。一壶茶,一枝笔,一叠纸,内心满怀着虔诚去书写单纯,是最惬意的回味与思索。在这样的氛围里,一些难忘、一些纯情、一些质朴会掩卷而出,荡满书香。深入其间,我看见不倦的往事来了又去,如流水,永不衰竭,不动声色的让我心底里坚硬的那部分变得柔软起来。那样的夜晚,月色迷离,一缕轻烟直上九霄。而我,会随着月亮敛尽耀眼的光芒,拥有一种天灵豁然开朗的清爽和脱态换骨的阵阵激动。原来,单纯就是一种绽放,它是开在午夜的玉兰花,幽香而睿智。
喜欢在朴素的生命里,驻守某种单纯的本真。其实,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埋藏着单纯的源泉,智者偶一驻足,发现了它;愚者相伴一生,依然陌生。有这样一首小诗:“甜蜜无所不在,但//人们很少能得到甜蜜//因为命运只把它//赐予理解它的人”,单纯也如此。曾经单纯,再又回到单纯,是圣人的苦守;未经单纯,处处是复杂,是俗人的悲哀。太多的人,就在这苦守与悲哀擦肩而过时,跌落一生的遗憾。怀想自己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曾经那么的渴望驰骋与风光,以为那才是生命的价值,生活的极致。直到有一天,当我为拥有这些而失去生命里无比珍贵的人时,才发现,自己原本是最幸福的。有朴素的生活,有朴素的心情,有朴素的快乐。而这些,正是单纯的本真。
只是,那样的女生正被尘世的繁华描得俗不可耐,那样的夜正被尘世的喧哗吵得遥不可及,那样的朴素正被尘世的复杂搅得无处藏身。单纯真的离我们很远了。浪漫的手帕被方便的纸巾替代,羞涩的情书被快捷的短信置换,神圣的婚礼被例行的公式亵渎,连温暖的牵手散步也掩没在车来车往里。遥远的天边,我仿佛听见,人类在鬼魅的笑。
时已过,境已迁,往日的情愫,再美,也是昨天的风景。单纯早已碎为飞絮,飘散在记忆的温柔里。或许可以借着梦的联翩羽翼,回翔到遥远的过去,看清楚青春岁月里它的来龙去脉。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写不尽它的魅力,也没有表达我为它而醉而痴的能力,语言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想,倘若今后要描写一种感人至深的情感时,我就这样写:像单纯那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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