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这几天真冷啊,冷气只往她脖子里灌。天空照例是惨淡的灰白色,没有一丝云。风既不能撕裂云,就一个劲在人群中翻滚发威。往常这样的天气,她一般是呆在寝室里,躺在床上,静静的闭着眼,什么也不想。今天她是去见她朋友梅的,梅是她高中同学,她们已有两年没见面了。她下午收到她的短信说她到成都了,但很忙没时间来她学校找她,但希望她约定一个地方跟她见面,两人晚上耍一回。两年没见面了,她既兴奋又有点忐忑,好像既希望见到她又有点怕见到她。
到了约定的地方,她一眼就认出了朋友,她佯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走到她身边,然后用调侃的语气问:“喂,小姐你等谁啊?”
“哦,哎哎,我都认不出来了,你呀,嘿嘿,”她亲热的挽着她的手,“咱们到对门火锅店去边吃边聊,都五点多了,我都饿了。”
“你长漂亮了哈,成都养人哦,把你娃养得白嫩嫩的。那像我哦,工作几个月就苍老了几岁。”朋友若有感叹的说。
其实她这向爱失眠,学习压力大,无缘由的爱发呆,本想向她朋友诉苦的,但她打住了,人他妈都活得不易啊。她照镜子时觉得自己的两眼有些呆滞,郁郁的样子,但她朋友居然说她很滋润,她总是爱给人错觉,也好……
“我工作了真忙啊,头发也没时间弄,衣服也不讲究,人变丑了,呵呵……”朋友低下头去把火锅的火弄大了一点,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发红。其实她觉得朋友比以前更有味道,有一份成熟,干练和淡定,脸也很耐看,一如其名,余韵悠长,可是刚要说出口又觉得很假,好像是在礼尚往来,互相吹捧,于是变成了:“呃,没人说你丑啊。”(她这个人啦)
朋友的性格其实是很开朗的,吃一阵子火锅兴致高了,东南西北乱扯起来,从工作中的逸文趣事到国家时事,胡侃一通,侃得手舞脚蹈眉飞色舞,眼睛亮晶晶的,发出兴奋的光。而她怎么也不能提高兴致,也不大说话只是装着很认真听的样子,脸微笑着,其实大半时间是没听进去啥,眼神时常飘向窗外,带着一丝犹疑和欲语还休。朋友似乎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好像只管发泄她倾诉的欲望,或许是避免沉默的尴尬吧。以前她俩在一起时多半也是朋友说自己的心事她当听众(当然她也会说自己的心事给朋友),她觉得是种享受,今天她却感到不自在,本来她也有满腹的话要对朋友说,但现在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是“哦,啊”表示她还在听。她感到了隔膜,感到了生疏,她想逃,“人毕竟是脆弱的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没有什么逃得过时间啊”,她有些悲哀的想。
吃完火锅,她告诉朋友她想回了,这向很忙正在写论文,回去还要看书。于是朋友送她出来。天已经黑了,不知啥时猫起了小雨,城市的灯光就在细雨中摇曳,有一种迷蒙和落寞的美。朋友似乎也受到了自然氛围的感染,酣畅快谈变成了絮絮感叹,“哎,你知道辛吗,她现在一个人在异乡挺难受的,前几天她给我发条短信来,看得我那个心酸啊。”
“啥短信,是不是四句诗那个?”
“恩,是啊?!她也给你发了?是不是这条?”
“昨夜萧萧风雨至,今晨瑟瑟寒衣薄。欲诉无君在身侧,抱拳噙首泪无声。”
“哦,是啊,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是个婉约派诗人。”
她们又都无声了,她看得出来朋友有点失落,其实她又何尝满足呢。
一会儿公交车来了,她上车朝她朋友笑了笑,她朋友向她招手,公交车开走了,她朋友的面孔消失了,她木木的,没啥感觉,突然萨特的一句话冒出脑海:“他人是我的地狱啊”,她一阵心酸,想哭了。
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起来,出太阳了呵,屋子里明晃晃的,空气中荡漾着温暖的气息。生活还是挺美好的,人不能要求太多啊。她突然觉得有点内疚,昨晚表现得冷淡了点,有点愧对朋友啊,她发短信给朋友:“这么难得的好天气不出去逛多浪费啊,要是你有空多好。”她朋友回她:“呵呵,以后还有机会的。”“是呵,还有机会……”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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