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来,接连几天的阴雨,虽则涤尽空气中的尘埃,然而,一片片漫舞的生灵却扰乱了心底的幽静。
重阳节,天气忽尔放晴。这让我想起了古人,重阳节势必登高望远,遍插茱萸,大约此时入秋不远,夏天的繁茂正一丝丝残褪,而此时天气又清,故古人登高远望,有铭记之意。
我无意附庸风雅,然而当朋友相邀去黑山谷,竟欣然应约。
我们从赶水乘车出发,往藻渡方向进入万盛地界。汽车在逶迤的山路间爬行,到了藻渡,过了光明大桥,公路变得泥泞难行,同事小心翼翼地驾着车,不敢分心。一路上,不时看到一辆辆满载着煤炭的大汽车呼啸而过,同事驾龄较短,每一次同迎面而来的货车相让,都倍感吃力。到了关坝场镇,路况渐好,大家紧绷的弦也随即松弛。几个小孩子玩着游戏,而我们也开始有意无意地说闲话,套家常。
到了万盛,我们草草地吃了午饭,便向黑山谷进发了。从万盛到黑山谷,还有二十公里的路程。这段公路皆是水泥路,然而拐弯之多,却穷乎你的想象。只记得同事不停地转方向盘,大约一二里,就是一道弯,如此反反复复,设想那些生活在平原上人,行车到了此处,定然头晕目眩。
黑山谷有南北二门,皆为游览的进出口。按地理常识来说,北门在上,由此,我们选择由南门进入,取其攀高远望之意。
到了南门,已将近下午四点,此时进入山谷,必需附加买一张索道票,而四时以后,就停止售票,禁止游人进入。今天是重阳节,加之阳光温煦,到此游览的游客较往日倍增。到黑山谷游览的理想季节是夏季,越是酷热难耐,到此旅游避暑的人越多。我们都错个了最佳的季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以季节喻人生,必然起伏不平,若用心去揣度,则每个季节都有独特的景致。
拾级竞上,过索道,一条幽长的峡谷横亘于东西山脉之间,远山的皱褶明晰可视,交叠着,一直绵延到天边。初入峡谷,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层层绿意盎然扑入你的五官,一种快意自心底油然而生。过隘口,渐渐地听到水声。沿着一米余宽的小路一径朝下行走,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欢,一条银白色的瀑布从东面的斜坡缓缓注入谷底,由于谷底多乱石,溪水不甘羁绊,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行,自此处起,几公里深的峡谷,处处皆闻清溪的喧豗。小路曲曲折折,路面皆由寸余厚的木条修葺而成,取其地势,同奔涌的溪水并驾齐驱。
入谷既深,溪水哗然喧沸,此时,全然不闻人语。你的目光所及,全是银白如丝的瀑布,它们有的自天而来,轻疏纤细,薄雾缭绕,似嫦娥深宫捣练;有的悬于半山,好似一帘珠玉直抵幽涧,有的绵长静谧,盈盈不语,同半壁山体难分难舍。倚栏观望,溪中树影绰绰,真有几分树根流水带溪云的意味。可惜山谷太狭,谷中的许多地带都仰视不见苍天,为密密匝匝的灌木树藤所遮盖,是以鸟飞不渡,风雨莫及,红尘不到,更何况行云。行走在这样清幽的小径,耳朵里尽是万千珠花自在地飘摇,自然的清籁荡涤着尘世的过客。偏至一隅,你突然发现,世界的生灵,不拘体势地生长,也许,生长就是终极的意义。
山谷晦暗阴湿,绿树蓊郁。在这样的金秋季节,你若想到此寻找一点秋的讯息,可能会失望。由于谷中空气湿润,稍有些颓废的叶片不敌雾蒸,匆匆挣脱,只留下几茎稀疏的叶脉在枝头讪笑。为这短促的流光,雕琢盎然的翠缕,息息的生命啊,你本身就是一种颜色。站在开阔处,仰观俯视,峡谷一线,曲迂流长。设想若干年前,由于地壳运动,这连襟的山体,顷刻间东西竞奔,造就这天然的长廊。或许,这正是黑山谷“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原因吧。
出了山谷,半规素月高悬,山里人家开始掌灯做饭,星星点点的灯火,浮漾在盘曲的山道间。这半天的旅程,匆匆又匆匆,我能留下记忆的,唯此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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