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堂哥的女儿要出嫁了，前两天妻子就告诉我说想去看看。妻子的堂哥我们好多年前似乎见过一面，不过长得是什么模样，我早就已经既不清楚了。不过平日里总听妻子说起她堂哥家里的事情。她堂哥只有一位女儿。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啦，没让孩子读完高中，而是去读了一个什么职业学校。当然了，在当今竞争如此激烈的环境里，凭借初中的学识想站稳脚跟，看起来没有父母的支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记得前几年妻子突然对我说，她堂哥把女儿送到法国去留学了。当时我听了还真有些吃惊。法国在我的印象里算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个发达国家，法国的文化和服饰在世界上也算是独树一帜。我没有听说妻子堂哥的女儿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特长，难道就凭借着中国初中文化水平就去法国留学了。

妻子说这些我知道她的用意。因为当时我们的儿子也在读小学，她可能是女人，是母亲，总是唠叨着说我把儿子要求太严格了。可是我想，不管今天的社会怎么样，作为要面对社会生活的人，从一开始就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可妻子总觉得儿子还小，我给他的压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她说堂哥女儿的事情莫非就是告诉我，现今的社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初中生怎么啦，人家不照样去法国留学吗。

我当时听了没有说什么。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不过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的。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想我们的儿子从小就应该珍惜生命，为今后升华生命打好基础。妻子念叨了很久，看我总是不接她的话茬，忍无可忍之下和我要求辩论。记得那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刚吃完饭躺在沙发上拿起一本书要读，结果妻子一把夺过书本，几乎是坐在我的腿上。

她说：“我堂哥的女儿人家不也才初中毕业，现在不也是去了法国留学吗？你总是那么的不近人情的要求儿子，可他还小，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妻子终于爆发了，我看得出来，她是想用她堂哥家闺女的范例来和说服我的观点、不过说心里话，这怎么可能呢。对于她堂哥家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姑且不论，就因为她去了法国难道就能颠覆我做人的原则。

“那是你家堂哥是故事，这和我们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说：“现在的社会虽说乱七八糟，可是我们不能用你说的故事来要求我们儿子。你不用说了，三年之后我们再来讨论你家堂哥闺女的事情吧。”我知道我说什么妻子都是不会服气的。所以我也不想和她再说什么。

过了好像还没有一年时间，有一天我看见妻子给我做了不少好吃的。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生日或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呢。可翻看了日历全都不是。当时还真有些纳闷。但我心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妻子一定有什么事情要给我说。坐在饭桌前，我开始没有动筷子，妻子没想到我这个喜欢犒劳嘴巴的人竟然也能挡住诱惑。我说她不说为什么犒劳我，我是决然不会动筷子的。

在我强烈的要求下，妻子终于扛不住了，他告诉我，说她堂哥的女儿到法国才去了还不到一年，现在已经回来了。其实这时候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但我没有直说，而是装出很惊讶的样子说看来她堂哥家的女儿真是天才呀，一年就学成回国了。这回妻子没有往日的那种傲气了，声音很低的告诉我，她堂哥为了女儿能去法国留学，一次就花了十万块钱，还不算在法国的生活花销。可这女儿不争气，现在什么也没有学成就回来了。

我问为什么？妻子这时才明白过来，知道我是有意为难她。说我是明知故问。其实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正常的。一个初中都没有学好的孩子，一下子就送到法国去留学。那法国是什么呀？法国可是出拿破仑的地方。想用钞票就更该人生的命运，我不敢说在中国不行，但是在法国恐怕是决然不行的。

这件事情后来我们都再也没有提及过。知道前两天妻子突然说这个闺女要结婚了。结婚是人生大事，这姑娘今年听说都快要三十岁了。她找的男人已经和她热恋了八年。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我没敢问那闺女的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因为现在的社会，人们似乎最气虚的就是问这个。不过妻子坚持要去，我自然也是不能阻拦。我说让她去，可她非要我和她一起去。我真的不想去，因为她堂哥长得什么样子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到那里去算是那盘菜呢。不过妻子不行，说用不了几年我们的儿子也要娶妻成家，现在去省城看看人家是怎么操办婚礼的，就当是增加见识。

这个理由还算勉强站得住脚。于是我答应了。今天刚好是周末，早晨我还在睡梦中，妻子就开始晃动我了。我一看时间才早晨六点半钟，我说还早。九点钟出发都不会晚的。省城里结婚我参加过，一般庆典就是在中午十二点才开始的。从我们家乡到省城几乎全是高速公路，平日不经意也才用两个多小时。去早了，没人认识，也没人接待，那多尴尬呀！

不过妻子不听我这些理由。非得让我起床。说这样的事情，赶早最好。错过了可就不好了。没有办法，我只有起床。在平日我都几乎没有在这点上起过床。今天是周末，按说我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起了床，等我洗漱完毕，妻子就把早点弄好了。因为今天我是司机，所以她格外的殷勤。平时我是不吃早点的，所以吃过之后反倒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

八点钟我们准时出发。上了高速走了一个小时妻子就在边上说让我开慢一点。我问为什么？她说照这个速度十点多一点就可以到省城了。要是去了饭店真没有人接待，那该怎么办呢？不过这时我怎么能听她的呢。高速路上你想慢也困难。果然十点五分我们就进了省城。婚礼举办的饭店我也熟悉，所以径直就去了那里。

虽说我们到的早了一些，可是饭店门口已经有了牌子，看起来接待的人已经到了。上到二楼，到底是省城呀！婚宴的场面很是奢华。尽管客人还没有，我们只好找了地方先坐下来。大概是没有到时间，我们坐了半天也没有人过来打招呼，特别是没有服务员来倒杯水。早晨走的急，吃了早点没喝水，这会儿嗓子眼还就是有点发干。我看到就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服务小姐，于是我招手让她过来。问她能不能先给客人到杯白开水。小姐先是一笑，然后问我能不能确定就坐在这里。我想这么大的地方，我们也算是从远处来，不能坐在这里还能坐在哪里呢？

总算有了热开水。一路走的紧，现在好不容易松弛下来了。妻子看到我把白开水喝完了，赶紧起身那这辈子走了。大概是她觉得今天她也算是半个主人，这样怠慢我有些不好意思。老半天她端着一杯茶水过来：“省城的人怎么这样呢？要被茶水也这么费劲。我堂哥现在怎么还不来呢。”

“既来之则安之嘛。”我这会儿到坦然起来。这么大的婚礼场面，那可能把每位客人都招呼到位呢：“好了，一会参加完婚礼，你给堂哥打个招呼我们就可以走了。”

看妻子的样子似乎多少还有些不甘心。终于等到十一点五十八分，婚礼正式开始了。我不知道婚礼为什么要定在十一点五十八分，不知道这其中还藏着什么玄机。看到妻子的堂哥手牵女儿缓缓走来。我当时还吃了一惊呢。在我的印象里，妻子的堂哥是个秃顶，可眼前的男人怎么满头乌发呢。我低声问妻子，那男人是谁？妻子瞪我一眼，说怎么连她堂哥长什么样都记不住呢。那就是她堂哥。

我说不是是秃头吗？妻子说戴着假发呢。说完这个，妻子没有把话停住，大概觉得这样有损她们家族的声誉，于是后边补充了一句：“人家谁像你，从不用脑子，满头的笨毛。你看看那位到你这个岁数的人不是少发白发的。可你倒好，现在不脱发也不白发，要我说呀，你真对不起年轮。”

我真么想到妻子会如此的别出心裁，这样来诠释我常常引以为自豪的乌发。我不自觉的用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还被说，尽管我使劲不小，可还真的就是没有耗下一根头发来。妻子的堂哥把女儿交到了新郎官的手里，第一段就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平时看到的那些程序。最后双方的家长讲话，我看到妻子堂哥讲话的声音很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已经被亲朋友用红印墨涂的五光十色。不过我还是注意看到了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双男人的眼睛在这一瞬间让我的心灵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震荡。

妻子堂哥的女儿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单从外形上看，怎么也看不出来她是初中毕业去了法国，然后花了父母几十万辛苦钱又一事无成回到家里的。妻子在一边显得有些激动，把刚才的那些不愉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她激动的时候都站起来了。最后很是自豪的问我，她堂哥的女儿是不是很漂亮呢。

我不想扫妻子的兴。点点头。程序一道一道。开始我开已经上菜了，所以就注射了速效胰岛素。可谁想省城的婚礼程序会那么麻烦，一等就是十几分钟。当我感到胰岛素已经在我的身体里开始有反应了，我就悄悄告诉妻子，说再要不吃饭我可要出现低血糖反应了。作为大夫的妻子一听知道后果，先是埋怨我不该那么早注射胰岛素，接下来赶紧就给我夹菜。这时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就在大家都把脖子伸的老长老长观看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囫囵吞枣的吃了起来。

等到大家开始要吃的时候，我似乎觉得肚子已经吃饱了。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一曲很熟悉的旋律，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我问妻子，妻子说：“你可真是笨到家啦，怎么连《神话》的旋律都听不出来呢。”妻子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是《神话》的主题曲。是台上一位小姐再用小提琴演奏。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看到了妻子堂哥的眼睛的缘故，还是小提琴演奏的出神入化。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这婚礼到底是人生的什么呢？

妻子看我发愣，就用胳膊轻轻捅了我一下：“别犯傻了，本来就是山里人，你再这样，还不让省城人笑话。”妻子为了参加这个婚礼，在家光是衣服就试穿了好几套。让我换衣服我觉得没有必要。毕竟这婚礼和我关系不大。所以妻子说这些恐怕是对我早晨来的时候不听她劝告的惩戒。

“山里人怎么啦？毛泽东不是山里人。可城里人不一样天天喊万岁呀！”我当然也是悄悄在说：“你听这神话旋律有什么感觉？”我问妻子。

“好听呀！”妻子说。

“光是好听，就没有点别的什么感觉？”我接着问。

“你有什么感觉？”妻子反问一句。

“我又想哭的感觉。”这回我说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人家结婚，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妻子说着就用手摸我的额头：“你不发烧呀，怎么尽说胡话呢。”

“不是胡话，我就是想哭。”我说：“我刚才看到了一位父亲的眼睛，那眼神才是这场婚礼最真实的故事……”

“什么……故事……”妻子显然没听明白。不过这时《神话》的旋律声音大起来了。大家都在吃菜喝酒，这时妻子似乎也听出点什么来，我发现她的眼圈有点发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