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了,无论春夏秋冬总要走出家门,去那朦胧静谧的郊外,抑或是灯火阑珊的广场兜上一圈,享受披星戴月的快感,体验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和谐与自然。
当年工作在基层,多数时间都在和农民朋友“三同”,别说没有那份雅兴在夜间散步,即便有,也可能被老表们误认为你有神经病!
打从乡下上来,散步便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当我从应酬中解脱而回到家里时,最惬意的莫过于迎着最后一丝晚霞,只身来到郊外、走向旷野,感受这夜色的沉寂,体验这夜晚的温馨,偎依于凉亭的柱子,聆听几首恬静的音乐,仰卧于茵茵草地,欣赏那布满苍穹的星星。这就是快乐年华,这才是幸福人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就走过了几十年。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几十年,相对于寿命周期而言已走过了人生的二分之一,对于事业年龄来说,那一段贵如黄金的日子已经寿终正寝,你就是天帝委派的神仙,也该退居二线。正是因为这样,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似乎全部献给了少时的革命事业,如今留给自己的就像到了里程的发动机——不是废弃就是更换零件。难怪有人长叹:一抹晚霞依山尽,夕阳再红不炙人。
退居二线如同走下舞台,步出官场如同走出戏院,少了那份复杂,没了那份热闹,总有遗憾,也有惆怅,甚至会在很长一段日子都走不出过去的困惑,内心充满着无奈和感伤。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属于自然现象。咋一想,人生既已走进黄昏就要视同晚秋的树木、蓍草,欣之落叶无悔,喜之归根为肥。
假如我还年轻,我可以说一句“告别昨天,从头再来”。而过去的永远都是过去,假如也只能是假如。当然,在我们这支“二线大军”里,不乏不甘寂寞之人,他们凭借自己当年的丰厚积蓄或者高智商的大脑,跃跃欲试当起了股民,也不乏有人投资经商,试想找回某些憾缺,臆想老来完美再造。
我喜欢淡然,知足。不想将自己的过去乃至将来都看得过高,即便你曾经是重臣,当年的世界也非你莫属,最多算一只鸭子在戏水弄潮。我常想,无论在位还是引退,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不是常说政声人去后,百姓闲谈时吗?我们以后的时间虽不是很长,也不是很多,但只要你心态年轻,就会有很多陌生的世界等你去观察,去接触。职位没了,时间依然。怎不迎着朝霞看看报纸读读书,乘着黄昏悠闲自得去畅游,用鼠标从银屏打开世界,以十指在键盘写遍春秋?
我喜黄昏的漫步。我总是迎着晚霞而去,戴着月亮而归;步伐轻盈而闲散,自由奔放而浪漫。让阑珊夜色舒缓我惆怅的心境,让徐徐晚风驱散这心中的郁闷。那一泓湖水会在你的心灵荡漾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那一抹芳菲定能抚慰你内心的苦楚。当你置身于寂静的公园,玉兰花的娇媚会令人陶醉,茉莉花的雅致会使你流连忘归。秋至满山多秀色,冬来照样百花香。这南国大地春夏一致,秋冬难分,置身于此,你一定也会被那满山的芳菲而陶醉,晚霞的辉映而动情……
每每踏上归程时的那两里多坡道,我们的思绪就能漫漶开来,和那些陌路打打招呼,与曾经的好友拉拉家常,笑呵呵,嘴上话语似溪流;乐悠悠,户外交谈不计酬。细心的人会发现,户外的言辞要自由活泼得多,因为谁都能做到谈完一个话题之后独自沉思一会儿,然后再回过神来重新开始一个全新的话题。
这些年来,我的家人也受到我这种良好习惯的感染,散步成员在逐渐增多,队伍不断扩大。所以,晚间散步已习惯,也成自然。无论是与朋友还是家人,在散步中经常能走到一起,这样更容易展开彼此之间的亲密交流与轻松攀谈。尤其是和孩子在一起,一般情况下孩子大了是不大愿意向家长表露自己内心感情的,而当她偶尔与我一起晚间散步时却能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她们能将在外面所遇到的一切向你展露,哪怕是个人心中的秘密也能坦然地向你述说,释放自己心里累积的苦闷和怨气,可以不时地净化自己稚嫩的心灵,以求得到长辈的理解,支持与关心。
随着孩子的长大,我也开始更多地向他们吐露我的思想和感情。他们也总乐于得到向我提出建议和表示支持的机会,同时,也喜欢听我讲述我在他们那个年龄时段的往事。通过这种形式的交流,我们之间的代沟慢慢地缩小了,家庭的凝聚力得到加强,家的气氛将更加的和谐,我似乎意识到我所做的这些不也是跟“维稳”相关联?
自己常感到歉疚的就是对不起孩子。在位时,因为那时工作非常繁忙压力大,平时只有回到家里时才会感到些许的轻松。然而为了工作上的应酬,常常废寝紧食,噩噩浑浑,弄得时常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的家门。
短暂的人生能更多地与老人和孩子在一起,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与交流,乃是上苍所赐之福。现在老了,回顾当年的应酬,那时的耗费,心里总有挥之不去的自责与内疚!那个年代有多少事本末倒置,轻重不分。而当下的公干也许还和我那个年代一样身不由己,重复我们的印迹,历史沉疴,背景太深,只能凭一分道德伦理,存一分天理良心。否则,又有谁能将它改变。
时过境迁,羞于言表,几十年下来仍然囊中羞涩,只有区区一点生活为继的薪水。好在儿女没有什么要求,也不需要我用一副老骨头为他们做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满足。比如在对于儿女未来前途与规划上,我从来不曾也不会强求他们,更不会刻意去为儿女安排什么,让她们自己走自己喜欢的路。对儿女的要求永远只有平安,健康和快乐。
傍晚的散步还是一项舒展身心的休闲式运动,它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和筋络贯通,保持良好的心态,也让头脑始终清新;无论年老还是年少,人都要吃,对于非体力劳动者而言促进食物消化,也许这就是最佳的方法。现在的我,除了风雨交加,应酬来客,都得坚持下来;你可以在回家的路上尽情地观赏到沿途的风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龙,如果偶遇好友,中途还能点上一支香烟,边走边抽,边走边聊,真是悠然自得,乐不可支。
现在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更多的时间还是单独行动,每当走出小区而沐浴于闪烁的星空之下,一天“蜗”下来的困惑与烦忧就会烟消云散,就能轻易地得到我要的快乐与轻松,就是享受生命,漫步人生。
——庚寅年秋作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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