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对你说河大那女孩是被汽车轧死的,你要肯定的告诉他这绝对是造谣。否则,肯定你又当了一回不明真相的群众。因为等几个月后调查结果出来,那上面很可能明确的写着女孩自己不小心摔在了车轮下面,或者根本就不会再有什么汽车,不会死过什么女孩。所谓的骚乱,只是起因于一块有摊模糊的血污的地皮而已,而这很可能是食堂大师傅不小心泼洒了一些准备做血豆腐的猪血!
如果你对这个结果不满意,或等不及,还还可以亲自到河北大学去实地考察一番。这样,一切真相也就可以立即证实了。
其实你不用去,那里的情形已经很明确,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看,那里和所有学校一样,法律课上正在讲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常识,政治课上正在说十二五规划里的尊严和公平,科学课上正在演示如何科学发展绿色而持续,道德课上正在讲见义勇为雷锋焦裕禄,……总之,那里的一切,和所有其他学校完全一样,一样稳定,一样和谐,一样快乐,没任何区别。
当然如果你特别在意的话,可能会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一张写着“珍爱生命,注意安全”的海报,其实这东西和所有中国马路上的标语没什么两样,没什么区别。而如果你发誓一定非找出点什么不一样的话,倒也还可能,那就是时间长了,你可能会发现,那里的孩子们都比较怕羞,面对陌生人一概不说话。
有了这样一番理性的调研和探查,你就会觉得自己离真相不远了,而反过来再去怀疑虚拟世界的虚妄。什么官二代的狂妄啦,什么“我爸是李刚”的接龙造句啦,什么“交通肇事”和“危害公共安全”的区别啦,都是粪青们扯淡!
不过,肯定了这一切之后,可能仍然心里不安。例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可能会感到一些异样。例如在良心发现的一刻,仿佛看到几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切的哭泣。例如在义正词严完了,恍惚听到几声发自肉体疼痛的强忍而难忍的呻吟,甚至还夹杂着一阵高档汽车引擎的啸叫。这些当然都可能是幻觉,直到你在某个时刻真的看到一个名叫李刚的公安局长,而他正坐在台上在神采飞扬的侃侃而谈。于是,也许就会意识到无风不起浪,也许会相信真有个未知的灵魂世界,甚至会对那些群众的不明真相寄予一些同情和理解。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看来河大的校长,与保定的局长相比,不管是素质还是手段,都要称职多了。即使他在教两个学生“肉身的躯体挡不住钢做的汽车”这常识方面尚有欠缺,但对上万名其他的学生,已经很好的贯彻了“沉默是金”的优秀传统,坚决的领会了“稳定压倒一切”的不二法则!
另外一方面,也为现在的大学生们的表现欣慰。想来,他们不少被称作长不大的啃老族,可毕竟更多的已经成熟了:面对处分甚至开除的现实,想到分配困难、考研无望,前途渺茫的未来,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就是人还是现实点好。所谓理想、道义、仗义执言,这些玩意,太虚幻太渺茫,不过是哄孩子的玩意,顶多可以写在文章里。而作为心理安慰和解脱的方式,他们已经把网络炒热了。作为事件的目击者,他们在虚拟世界里已经展现了足够的才华,何必一定要承担现实的风险?毕竟校长还算开恩,至今还没有将网络彻底封闭,或者给谁下一张诽谤的文件!
只是作为曾经的学生,不直到他们在再次听到校长教授们大讲河大精神的时候是否会感到一点别扭。毕竟大楼上那高耸入云的牌坊上至今还写着全国通用的方块字:“实事求是,笃学诚行,求真惟恒”,而校长教授们至今也尚未就其内涵给出一套河大特色的解释来。
在和谐稳定的大前提下,一切的奇观见多了,也就失去了其惊奇的本意。这样的“集体沉默”,透过校园看,实非河北大学所独享,而已成为我们很多人习以为常的现实。
大半个世纪过去,曾以身保护火烧赵家楼的学生的北大校长蔡元培早已骨寒,敢指着蒋介石鼻子骂“你是新军阀”的安徽大学校长刘文典早已魂散。试问在和谐盛世的今天,所谓素质,所谓教育,所谓灵魂,哪里可觅?一个不爱学生的学校,几行卑躬屈膝的老师,一群丧失了风骨的所谓知识分子,这里会培养出什么样的“合格人才”?他们会建设什么样的“理想主义”?
或者百年真的是一个轮回。面前的法国使臣罗杰斯对中国皇帝说:“你们太监制将健康人变成残疾很不人道”;没等皇帝答,贴身太监姚郧就抢嘴道:“这是陛下的恩赐,奴才们心甘情愿,你怎敢诋毁我大清国律,干涉我大清内政?!”面对此等义愤,怕罗杰斯的孙子也一样哑口无言!
不用另外一个百年,结论早就预备好了:阉的是自愿,死的是自找,社会是一片沉默的稳定。有人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寂静的呼唤,有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期待。只是如今老衰,耳朵不好使了。
有网友说,河北是出奴才的地方,我想了想竟不敢反驳。因为在这沉默的所在,任何弱弱的反驳都会影响既有的稳定,而摸摸自己的膝盖似乎也并未伸直。且何止是河北,六十余载法治梦,醒来依旧权力场,何必要醒来。
于木鱼宅
2010-10-2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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