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文章下架了,可他的话却一直在应验着。就说这拿来主义吧,一直就用的不错。拿洋人的不行,拿贱民的一点不打磕巴,不管是房子土地还是人命,紧急情况下连标签都免了拿来就用。这情况太普遍了,不说也罢,那就说说思想。
粗想一下,所谓思想应该是藏在脑海里的思维。这玩意体量太大,计算机录不下来,别人也没法知道。而表现出来的,如讲的话,做的事,写的字,也就是其中万分之一吧。暂假设人真做到了文如其人言如其声,反映了其真实思想,其中一定也有发展变化甚至冲突矛盾的地方。尤其是伟人。
伟人不是圣人,哪怕他自称天子,也要食人间烟火,也会有幼稚和成熟,有进步和错误,甚至有发呆和发昏。如果真有人24小时不间断现场录制了一本“圣上起居录”,回头研究一下,其中就同一件事的看法或决策就可能大相径庭,甚至没准成了他的罪证,例如尼克松就这样犯过傻。而如果将这些东西作为指导千秋万代的根本原则,那一定就更风马牛了。
作为伟人,一生说过不少话,写过不少字,自己干秘书写或召集写作班子,都会变成伟人的思想。就这样将几千个方块字翻来覆去的折腾几十年,就成了浩如烟海的伟大思想。对后人来说,只要你还顶着伟人的衣钵,就要高举先辈的旗帜,于是这些思想就成了最正统而珍贵的遗产,甚至慢慢变成圣经一样要供奉起来。这样,在必要时总能从中找到一两句,经过掐头去尾、去粗取精、古为今用、与时俱进,就总会很好的适合现时的情境,特别是适合此刻此后人的心意。于是大大的宣扬一番,也就更可以烘托圣经的绝对正确,也展示了自己的绝对虔诚,皆大欢喜。
这个过程,应该是一种更高级的拿来主义。就如同你面对算卦瞎子,总能从瞎子一番滔滔不绝的先知断言里找到几句适合你真实情况的卜辞,从而让你乖乖的掏腰包。
但是,假如瞎子遇到了一个好事且不怕神鬼的人,还将半仙的话全录了下来,要一句句研究,将每个词追根问底,这卦肯定就不灵了,甚至瞎子的饭碗怕就不大好办。
当然,这样的人现实里很少,这类的事也并不常发生。所以半仙们依然逍遥自在生意兴隆。而且假如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旁观者多数也会埋怨这人太较真,太多事,甚至不识相,而并不会怪瞎子算卦不灵。不过,眼下还真有这么一位,这就是笑蜀和他编的一本书《历史的先声---半个世纪前的庄严承诺》。
闲来无事遇上了,就瞎看。看完之后的感想就跟蹲着听了半天瞎子给别人算命一样,实在是更糊涂了。
先说这本书里没一句话是作者自己的,相反全都注明了出处,标明了原作者。编者只是平心静气、有根有据地将半个世纪前(1942-1949)党、的领袖,以及党的盟友们,在正式场合说的话,正式刊物发表的文章,一一开列出来而已。看着人家这么一本正经,或者有考据癖的人还可自己考证一把,反正由不得你不信。只是看了以后,感到这行文的对照效果太强烈,这文章和现实反差太黑白,让人平静的心太惊讶。至少觉得这太不主旋律,太有点塞牙,甚至相当反动。
不信,顺手拈来几条,罗列如下:(但愿这不敏感,因为实在是伟人原创)
“中国的缺点,一言以蔽之,就是缺乏民主。……政治需要统一,但是只有建立在言论、出版、结社的自由与民主选举政府的基础上面,才是有力的政治。”(毛泽东,1944。按:全国人大委员长李鹏2000年3月9日说:‘人大常委会在工作中始终要自觉接受中共的领导。')
“实行宪政……我们认为最重要的先决条件有三个:一是保障人民的民主自由;二是开放党禁;三是实行地方自治。人民的自由和权利很多,但目前全国人民最迫切需要的自由,是人身居住的自由,是集会结社的自由,是言论出版的自由。”(周恩来,1944)
“英国对于反对党的讨论、辩论和评论,非常重视,所以由国库拨款成立反对党,使之评论政府。”(《新华日报》转引渥太华杂志,1944)(呆子按:区长语录“和政府作对,就是作恶。”)
“……一种是新专制主义者的报纸,告诉人民以谣言,闭塞人民的思想,使人民变得愚蠢。……它对于社会,对于人类,对于国家民族,是一种毒药,是杀人不见血的钢刀。……(其)记者,是专为专制主义者服务的,其任务就是造谣、造谣、再造谣。”(陆定一,1946。按:请参照自半个世纪来共[chan*]党党报喉舌)
“人民的自由出版是近代文明的道路……它需要文明的创造,它需要文明的批判和自由研究——健全的文明都容许批评,它没有什么经不其文明批评之理……真正的出版法以人民的自由出版为常道,因为人民的自由出版思想信仰、良心、学术、言论自由集中的镜。” (《新华日报》专论,1944。 按:共[chan*]党建制50年,至今不见《出版法》出台)
“纪念‘九一'记者节,全国记者们和同胞们,一致奋起,挽救新闻界的危机,挽救全民族的危机,反对‘一个党、一个领袖、一个报纸'的法西斯化新闻统制政策。”(《解放日报》社论,1943。按:而今这三个“一”是“稳定的需要”)
“人民所享有的民权,不能不是愈到下层,愈广泛,愈直接。代表人民的所谓代表机关,不论是国会也好,人民代表大会也好,必须由人民自己选出的代表组成,否则这种机关,便不是民意机关。……人民要享有同等的被选举权,如果事先限定一种被选举的资格,甚或由官方提出一定的候选人,那么纵使选举权没有被限制,也不过把选民作投票的工具罢了。” (《新华日报》1944。按:中国的选举究竟代表几分民意,只看关心国事如笔者辈,只在19岁时懵懂懂投票一次,就再也不愿浪费时间当猴耍即可知。至于直到1980年代末才开始试行的村民直选村长,其主管官员如今已流落海外,曾经蓬勃一时的村民直选如今已附上“村党支部书记须由上级选派”)
“统治者于屠杀青年之余,还没有悔过的表示,但舆论界几乎一致主张政治应民主,特别对于青年,万不应以武力对付。……对付赤手空拳的学生,实在无动用武力之必要。”(《新华日报》,1945)
“有人说:共[chan*]党要夺取政权,要建立共[chan*]党的‘一党专制',这是一种恶意的造谣和污蔑。共[chan*]党作为民主的势力,愿意为大多数人民、为老百姓服务,为抗日各阶级联合的民主政权而奋斗……只要一有可能,当人民的组织已有相当的程度,人民能否选举自己所愿意的人来管理自己事情的时候,共[chan*]党就毫无保留地还政于民,将政权全部交给人民所选举的政府管理。共[chan*]党并不愿意包办政府,也是包办不了的。……共[chan*]党除了人民的利益与目的外,没有其它的利益与目的。”(刘少奇,1940)
……
就到此为止吧,真惊讶共[chan*]党的天下居然允许这样的书出版?!真担心这样的人是否现在活着?!反正我看着看着,脸上就有些臊的荒。
从半个世纪前醒来,赶紧用刚出台的会议公报武装自己的头脑。暗战专家的启发,从中既看到了辉煌和成绩也看到了困难和挑战,既看到了浓墨重彩的经济,也看到了轻描淡写的社会,收获却是不小。正如当年“抓革命促生产”变成“抓生产促革命”是一场革命一样,至少其中除了以往满篇鸡地屁的臭屎外,还有一句“积极稳妥地推进政治体制改革”, 除了“部分人先富起来”之外,还有“包容和民生”的字样。不理解这“稳妥”与“稳定”是什么关系,甚至分不清你自己是不是“民”还要不要“生”。不过用专家的话说,这已经跟“按需分配”差不多了,是初级阶段的必由之路。只要你耐心的活着,总会看到高级的这一天。
……
死掉一百五十年的圆明园死忽然复活了,那份感情就好像你能在那片废墟上种地盖房一样。这当然是扯淡。说实话那猴头和你我没一点关系。正如诗人赵丽华说的那样,鲁迅奖和鲁迅没一点关系,金鸡奖和鸡没一点关系,人民政府和人民没一点关系,张学良跟张学友没一点关系,共和国和共和没一点关系。
这正如,你的命运和瞎子没一点关系,狗皮膏药和狗没一点关系。但是瞎子也要生存,郎中也是职业。
于木鱼宅
2010-10-2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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