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没多久,老冀便饶有兴趣地坐到我的办公桌前说起阿珍的笑话。因为阿珍昨天来到我们单位,搞得我们几乎没办法工作。
阿珍,是个精神病患者,以前曾是我们单位的职工。也许在她漫无边际的脑海里,总会游离出她原单位的影子。所以,只要她从精神病院回家,总是要鬼使神差地到我们单位来走一走。而每次她的到来,总是要闹得单位是人人自危,房房关门。因为,她总是口无遮拦,直言抖出一些个人隐私和人际矛盾;或是破口大骂,砸东西,毁资料。
正说着,阿珍又出现在楼梯口。老冀连忙低声叫道:“阿珍来啦!”我赶紧站起来想把门关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阿珍的一只手,很愤怒地从门缝里插了进来,整个身子拼命向里面挤。我只好陪笑着把门打开。
阿珍,其实并不是那种蓬头垢面的人。她原本是人们传统观念中优异的好孩子。她的父母,都在大学教师。特别是她的父亲,是著名的学者和博士生导师。阿珍曾以优异的成绩从南京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单位工作后没有几年,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统招的研究生。这是多少家长和孩子的梦想。我还差一点成了她的红娘,为她的婚姻穿针引线。
但,天有不测风云。听说研究生刚毕业不久,阿珍便得了精神病,不得不休业在家。
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她病得并不算太重,尚可以给学校课题组搞点外文翻译,大家只是觉得她说话有些亢奋,有时漫无边际。但后来,说话愈发变得口无遮拦,直至在公众场所赤身luo体,并用外语骂人,砸东西。
也许,我们无法理解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真实心理。但在与她的多次闲谈中,我依稀感觉到名誉和成功欲,挤满了她心理的空间。
老来丧子,是人生至极之悲。阿珍虽然活着,但她的父母百年之后,阿珍又将何为呢?所以,我们都很同情她的父母。
然而,就在我见到她的父母与阿珍的一次较量之后,我的思想又产生了些许变化。因为,我仿佛看到了阿珍成长中最可悲的一幕:
有一次,阿珍又在单位犯病,我不得不把她的父母叫来,希望他们能把人带走。当她父母到来时,阿珍正痛骂当前的教育体制,骂自己虚伪的父亲和大学里的一些老师。为了制止阿珍狂妄,阿珍的母亲竟然猛扑上去,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阿珍的嘴!
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阿珍的病。
人,是有思想的动物。没有自由,不能按自己的思想去做事,一切都要按照别人的设计和规划生活,是多么可悲的扭曲的生活。
学有何用,尊以何求?
当正常人开始为阿珍关上大门的时候,我仿佛仍能看到阿珍的一只手,在呼唤着什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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