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干旱天气确实百年难遇。在我们这里,一百多天居然没下过一场透雨。山野草坪,庭前院后,该干死的植物几乎都干死了。唯那遍地爬着的躺着的一簇簇菊花品性依然,不屈不挠。待十一月下旬那淅淅沥沥的两天冬雨一下,一齐吐苞绽放,一派盎然生机。这迟到四五十天盛开的菊花,立于凛冽寒风中,带给久旱的人们阵阵馨香,更给我带来了铜鼓山区人们一份深厚的情谊,勾起我对淳朴,善良、热情、爽直的山区人们一份更深的敬意和回忆。
二十年前,当时刚刚二十岁的我来到铜鼓县距县城40多公里的一所乡镇中学教书。从未到过山区的我对山里清苦、孤寂的生活倍感无奈。山里景致虽好,但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春天里漫山遍野的红杜鹃,和秋日里那随处可见的一簇黄的,白的,紫色的菊花。学校老师几乎都是本地人,每到双休日,学校老师都会回家,唯我一个外县人孤零零地守在位于山坡上的这所校园里。这时,学校附近一位姓王的中年汉子,只要一有空闲就过来陪我说话,解解闷。他间或带来一碟花生或一碟黄瓜籽,外加半瓶谷酒或锦江白酒,我俩就兴致勃勃地对酌起来。中年男子很健谈,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奇闻趣事,诗词楹联都略懂一二,我们非常地投机投缘。有时我说一两句感激话,他便会立刻打断我的话,说:“山里学校苦,很少有外地教师来,你一个外县人能来我们这里,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啊!”再后来,我也就成了这中年汉子家的常客了。有一回,我因秋寒,几顿未进一粒米,这中年汉子便送来一个小小瓦罐,罐盖轻轻一启,一股浓郁的菊香便沁人心脾。许久胃口不开的我端起他为我沏好的一杯菊花茶,但见茶里一瓣瓣白色的菊花,一粒粒澄黄的炒豆子,还有切碎的胡萝卜,盐姜沫,香芝麻桔子皮及自制茶叶等等。奇了!真是生津止渴又充饥,我居然一连喝了两大杯这样的菊花茶,然后病也就迅速好转起来。从此后,这别有风味的菊花茶便成了我奢侈的“食品”,于是,常有学生或学生家长送我一小罐或一包这样的菊花茶。后来,我知道这是山里的一种传统特色茶,几乎家家都会制作这种菊花茶(亦称果子茶)。这种茶据说是山里人招待敬奉上客的,且具有明目润肺、生津利尿、清火解毒等多种药用功效。四年后,我离开铜鼓,十几年来,这种让人回味无穷的菊花茶我再也没喝过,但它带着山区人民的一份深情厚意一直在我心中回味。
前几日,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初,正值菊花盛开之时。一位五十开外的老汉风尘仆仆来到我家,捎给我一包沉甸甸的东西。这老汉我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十几年前那位姓王的铜鼓中年汉子。打开那包沉甸甸的东西,我的眼眶不禁一热,这是一包我先前铜鼓教书时特别爱喝的菊花茶。虽然十多年了,这汉子是老了些,但性情依然爽直,身板依然硬朗。老汉说,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外做工,难得做这菊花茶。今年本早该作准备做好一些菊花茶来我家做客,无奈菊花盛开开迟一个多月。更让我感慨万分的是,叙旧中,老汉居然还能背出我当年发表在《赣中报》(宜春日报)上的两首短诗:“寂寞他乡执教鞭,娇花嫩叶迫求源。为使山区更春色,常梦此身化涌泉”。“有缘今生来山乡,执教不比经商强。一朝桃李天下遍,弱强看谁还能讲”。
面对老汉,我心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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